祁湛趁夜摸進鳳府,循著記憶中的路來到遇見阮映雪的樹下,卻在望見前方的三條分岔小道之時犯了難。赫連熙隻說了那女子在鳳府西北的園子內,卻不曾說進了府當如何走。他沉思片刻,輕掠上樹,張目遠眺。
雖是年關已近,鳳府偏也就西北一角那院子亮著燈火,隻一眼便能瞥見那重重樓宇和園中輝映著燈火的粼粼湖麵。
祁湛躍下樹,暗叫聲慚愧,臉皮竟是驀地微醺。
他祁湛在江湖上抑算是瀟灑從容的謙謙君子,此時卻在暗夜時分悄悄潛入人家宅邸窺視,心中不免覺得頗有些慚愧。
隻是,為了心中那按捺不下的疑惑,他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撫了撫微紅的臉皮,搖搖頭,閃入黑暗之中。
他貼著牆根疾行,不多時便進了聽風閣院牆。
聽風閣內雖是燈火通明,下人卻是不多,偶爾也隻是能見婉蘇進進出出,旁的下人都聚在廚房內準備過年的糕點炒貨,熱鬧非凡。
幸好那廚房卻是在園子另一角,即便是熱鬧,也不至於影響到阮映雪。她獨坐房內,抱著自鳳蓮城書房內搜羅的醫術看得如癡如醉。
下人們聚在一起熱鬧,卻也方便了祁湛,他一路貓腰借著斑駁樹影潛入園中,竟無一人得知。
阮映雪那間房正是位於聽風閣最北麵,屋外嚴寒,屋內卻有三四個火盆,鳳蓮城怕她凍著,吩咐婉蘇多備了幾個火盆給她取暖。這一來屋內溫度陡升,她偶爾看書看得熱了,隻得將窗子開了,散散熱氣。
她開了窗,背向窗口斜倚在榻上,安靜地翻著手中的書卷,偶爾伸手掩口打個哈欠,卻也不去睡下。
婉蘇一踏進門,見她連連打哈欠,顯是困乏已極,不由好笑道:“小姐既是累了,去睡吧,那書麼,也不會就跑了。”
阮映雪偏首想一想,點點頭道:“也是。”她連日來看書到極晚,婉蘇也一直陪著到很晚,若是她不睡,婉蘇也不得休息。
婉蘇讚許地笑笑道:“小姐先候著,我去取了淨水來給你洗漱。”說著,腳跟一轉,輕盈地出了門。
阮映雪剛伸手要攔住她,打算偷個懶直接去睡,婉蘇已是腳步歡快地跨出了門檻。
她搖了搖頭,輕輕舒展手臂,正欲不雅地伸個懶腰,卻忽地心生警惕。
窗外有人!
她雖是多日不曾練功,耳力卻還是如常,那一陣輕微的聲響早已讓她警覺。
這大過年,會有何人來到鳳府?偏還是到這聽風閣來?這夜行之人莫非不知道鳳蓮城不在府中麼?
她心中冷笑,裝作不知,打了個長長的哈欠,背朝著窗口坐下,仍舊拿過書來看。
窗外的祁湛心中既驚又悔,他自房上飄落窗下,拿捏好腳步之後本可悄無聲息閃至一旁的花壇磚沿,卻在一眼瞥見那伸長手臂的背影之時閃了神,一腳踩踏上窗下枯掉的花枝,“咯吱”一聲細響。
屋內那人不曾回頭,坐回了桌旁,隻留了背影對著他。
祁湛再悄悄望一眼那身影,不由得喜出望外,這身量這背影,不是三妹映雪又會是誰?
除了女裝稍顯陌生,那人的輪廓竟是和阮映雪無二。
他勉強按捺下心中的激動,正要閃身出來看個究竟,屋內之人卻已冷笑一聲開了口:“這大過年的也不叫人安生。屋外何方宵小,即使來了,怎的不進來坐坐?”
這聲音恍如樂音彌天,祁湛心中越發的確定他的判斷,當下已是抑製不住興奮之情,飄然落入屋內,上前一步伸手便去捉阮映雪的衣袖道:“莫……三妹,你可叫二哥找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