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泰逢所說,他第一次見到神武羅那日,她頭戴玳瑁攢金絲珠簪,一襲縷金青緞繡蝶羅裙襯得她一張俏臉驚為天人,眼波流轉間便迷倒了天界眾仙。奇怪的是,這位神武羅的皮膚卻如豹子般長滿了豹紋,這奇異的膚色卻擋不住天界眾仙對她的追捧。一夜間,這豹紋妝便在天界流行了起來,不論男女,各個都以在身上畫上豹紋為美,看的泰逢哭笑不得。
泰逢原是千年虎妖修成的仙身,不知是他孤身一人久了,還是他們老虎本就沒有情愛這根筋,似乎整個天界,隻有他一人沒有把神武羅的美貌放在心上。每日該學習學習,該練功練功,殊不知他每日和神武羅一起在鹿秦上神門下學習,引來了多少人的暗中妒忌,他卻對此毫不察覺。
三餘月的課業結束了,泰逢與神武羅也成了好朋友。神武羅生性高傲、不近生人,卻唯獨與泰逢交好,或是感受到了泰逢的木訥與善良,神武羅曾說泰逢是她在這天界十八台中唯一的朋友。此話一出,在天界又引起了一陣討罵泰逢的狂風浪潮………….隻是這虎妖雖生得一張俊俏的麵孔,卻生性愚鈍,又後知後覺,每每遇到有人惡語相向,總是神武羅出麵替他擺平。
雖然三月過後神武羅便去到青藥山任她的守城之神,但是每過幾十年,兩人總會一同約著出門踏青,如舊友一般聊聊各自的生活。神武羅離開天界後,也漸漸地淡出了眾仙的視線,而那豹紋妝也不再流行。
聽到這裏,玉竹悠悠地歎了口氣,“如此看來,神仙與人似乎也沒什麼不同……..”
轉眼間,兩千餘年的時間如彈指一瞬,飛逝而過,這二人也始終保持著那樣平淡又疏離的距離。
直至三年前的一天,那日的天界晴光正好,細碎的虹彩照耀的每個人的心頭都暖暖的。本來正在屋中喝茶讀書的泰逢收到神武羅送來的書信,書信中邀他一同去到那青藥山的萬穀花海踏青、聊天。泰逢收到書信便收拾收拾啟程上路了。
神武羅如往常一般帶了一籃菜食瓜果與美酒,兩人見了麵,淡淡地打了招呼,便在那無邊花海中尋了個陰涼的樹蔭坐了下來,品酒賞景,吃食聊天。許是那日的酒烈了些,又或許是那日的陽光太過耀眼,兩人一興起就喝得多了些,微醺之中隻覺靈台渾濁,不知不覺中便在那樹下打起了盹來。
睡夢中,還是那一片五彩斑斕的花海,還是那碧藍悠遠的天空,身旁的花香和青草的味道那麼真實,讓泰逢分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現實。
忽然間從遠處走來一半人高的四腳獸,待它走近了泰逢這才看清楚,那通體油黑的四腳獸竟然看著如此詭異——熊身,牛尾,虎腿,犀眼,還有那長長的象鼻,活像是把五種動物拚湊拚湊,組合在了一起。
那四腳獸舉著鼻子,這聞聞,那嗅嗅,似乎是在尋找著什麼。
忽然間,它似乎是感受到了這邊泰逢的目光,猛的抬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那詭異的大嘴竟裂起一抹邪魅的笑。
泰逢頓時感到渾身僵硬,動彈不得。他眼瞧著那四腳獸一步一步地走近,額頭直冒冷汗,可是不論他怎麼使勁,四肢都像被捆住了一般,怎麼也不聽他的使喚。
隻見那四腳獸舉著長鼻,一路嗅著走到泰逢身旁,站定不動了。他望著泰逢的眼中活像是看到了美味的珍饈,腥臭的口涎也不禁滴落下來,看的泰逢一陣犯惡心。
說到這裏,泰逢像是回憶起了什麼令人作嘔的事情,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又舉起了一顆青果,咬下了一大口。
泰逢說,他隻記得那四腳獸舉起長鼻,對準了泰逢的眉心,使勁一吸,然後好像有什麼冰涼涼的東西從他的靈台中流出,順著那四腳獸的象鼻進到它的體內。
泰逢一個激靈,醒了過來,這才發現剛才的一切,隻是一場夢……
天色已昏暗,夜色為花海也攏上了一層灰暗。他四下環顧,身旁的神武羅呼吸均勻,不知夢到了什麼,唇邊一抹淺笑看得人心魂意亂。
微風拂過,泰逢卻滿頭的汗水,他很清楚地看到了從不遠處一直綿延至自己身旁的一行獸爪腳印…………
泰逢輕輕喚醒了神武羅,一臉迷蒙的神武羅也表示,自己本來不困,卻不知為何突然睡意來襲,於是就那麼昏了過去。二人看天色已晚,便告別了對方,泰逢滿腹心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