娥靈從懷中掏出一支半指長的斷香,隨手在地上挖了個小坑就插了進去。然後手指在香頭的部分輕輕地撚了一下,那斷香便緩緩地燃燒了起來。
淡藍色香霧若隱若現,透著一股烏台墨的香氣,如同一幅上好的水墨丹青,在這春雨中緩緩飄散開來,連霧氣遊走的形狀都如同滴入水中的烏墨,雅致而悠遠。隨著霧氣的上升,在玉竹幾人頭上漸漸凝結,形成一片隔斷,為他們遮擋雨水。
“好神奇的香!”玉竹不禁讚歎道。
娥靈驕傲地一抬下頜,“那是,我這天下第一製香師的名號豈是白叫的?”
說話間,從不遠處走來一位書生模樣的青衣少年,手撐一把竹骨木傘走在江邊的小徑上。少年青衣白傘,趁著這綠柳如蔭,與濃鬱而幽婉的江上煙霧一同構成了一副清雅而寂寥的圖畫。
少年走至娥靈、玉竹一行人麵前,俯身一拘,彬彬有禮道:“小生鴉琮,特奉我家公子之命前來為這位姑娘送上名帖。”說罷,名叫鴉琮的少年低首遞出一張十分講究雅致的拜帖到玉竹麵前。
前一刻還掛著笑容的玉竹頓感十分尷尬,她難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
鴉琮點頭,“沒錯,請恕在下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玉竹接過做工講究的紅鳳紙箋,羞澀地道:“小女子姓孟,名玉竹。”
一旁的三人均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緩緩地退到了三步之外,交頭接耳起來。玉竹回頭看了一眼他們,覺得既憤慨又有些羞澀。
玉竹打開名帖,隻見四角被極薄的紅木包邊的信箋上隻用同色的墨筆寫下了“岐陽府三卿神君拜上”幾個小字。
“三卿神君?”玉竹盯著拜帖,喃喃道。
一旁的娥靈與望團團聞言卻相視一笑,眼神中帶了一絲驚訝與嬉笑。
鴉琮恭敬地俯身又是一禮,“不知玉竹小姐可願賞臉,跟隨小生過到那邊,與我家公子一同欣賞美景?”
玉竹不知所措地回身望了望不遠處的娥靈、望團團與十三郎,她從小到大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作答。隻見娥靈笑嘻嘻地邁步走了過來,一把挽住了玉竹,笑道:“你隻管前麵帶路,既然收到了名帖,哪有不去打個招呼的道理,是不是,玉竹?”
玉竹恍然地點了點頭,任憑娥靈拉著她便跟著鴉琮的腳步向著他來時的方向走去。
鴉琮將竹骨木傘遞給了娥靈與玉竹,自己走在前方,細密的小雨漸漸打濕了他的發絲與衣衫,他也毫不在意,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來路,除了時不時回首看一看身後的玉竹與娥靈,他也未再開口說話。
玉竹與娥靈跟著鴉琮拐上了一條幽靜的小路,身旁高大的垂柳在細雨的輕撫下緩緩擺動,帶起了“沙沙”的聲音。
半盞茶的功夫,鴉琮帶著玉竹二人拐過一道半人高的翠障,眼前是一片幽靜的河岸,不遠處的涼亭中正支著一張方桌,方桌旁站了一個身量消瘦的身影。
鴉琮將二人帶至涼亭前,向著身著一身白衣的清秀男子略一點頭,道:“玉竹小姐到,公子。”
白衣男子一挑劍眉,上前拱手一拘,彬彬有禮道:“在下三卿,冒昧地請了姑娘一同過來欣賞雨景,還望姑娘不要見怪。”
玉竹撐著竹傘,隔著傘簷隻能看到那白衣男子的半邊身子,於是便抖了抖傘上的雨水,將傘收了起來。這時一直半掩在玉竹身後的娥靈笑眯眯地走了出來,矮小的身影跳上涼亭前的台階,學著方才三卿神君的神情,一拱手粗聲粗氣道:“在下娥靈,在此見過三卿神君,不知神君近些年來可安好?哈哈哈哈……”
玉竹將竹傘斜倚在涼亭邊,抬首看向眼前的三卿神君,隻見他一身月白色的輕薄長衫,腰間攬一青玉色嵌金絲編製絲絛,腳下踩了一雙黑緞錦的朝靴,整個人看上去英氣非常,
狷介狂放。
三卿神君定了定神,看到嘲笑他的娥靈,眼中笑意盡失,麵上青白不定,他一甩疏袖,道:“你、你怎麼在這裏?”
娥靈一屁股坐在方桌前的小凳上,甩著腳笑道:“我同玉竹一同來踏青遊玩,你說我怎麼不能在這裏?”
三卿神君這時才想起方才被他邀請而來的玉竹還站在一旁,連忙將她請進涼亭,麵上卻帶了尷尬的神色,“敢問這位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