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簡直可以和年羹堯磕頭拜把子去,膽大果決到這個地步,又有無限的野心。
“聖上傳位於……”說到此處到底有些憂懼,我下意識握緊了拳尋求勇氣:“傳位於皇四子胤禛。”
一狠心還是說出來了,隆科多明顯鬆了一口氣,神色瞬間舒緩。他果然與胤禛暗地裏交好,總算小說沒有白看。
隆科多略微穩定一下心神,轉身出門,我聽見他大聲喝令侍衛將暢春園團團圍住,打發魏珠守在殿外非宣召不得入內,下令封閉九門全城戒嚴,呼喝著分派侍衛護送各位皇子進暢春園。
我頭暈眼花,一交坐倒。什麼是曆史?大清的江山居然是通過我的口傳承的,真是可笑到了極點。更可笑的是,真相其實是康熙皇上還沒來得及說出那個關鍵的名字,就已經故去。我根本就不知道他到底想把皇位傳給誰。
現今檢點一番他身邊的皇子,胤禩胤祥早已失寵,目前看胤禛和十四阿哥似乎最有可能,以我的曆史知識,即位的是胤禛。這是不是康熙的本心我無從得知,我們都無從得知了。
待隆科多把一切安排妥帖已是半夜,他喘著粗氣大步進了內室,我們倆就這樣大眼瞪小眼地相對枯坐,陸續前來的皇子們都跪在清溪書屋外頭聽宣。
隆科多還算鎮定,隻一隻手緊緊掐著朝珠穗子,眉棱骨痙攣似的不時跳動。聽到外麵遠遠的有人報雍親王到,隆科多嗖的一下竄起,撲到死去的康熙床邊大叫一聲:“皇上”開始放聲嚎哭,傷心欲絕。
真心還是假意倒在其次,我看他主要是想借哭一哭發泄一下恐懼和緊張,因此聽著格外情真意切,如喪考妣。
外頭一院子人聽裏麵這一通狂叫哭喊,都著了慌,起身要往屋裏衝,奈何都被侍衛擋住。隆科多哭哭啼啼的出去,說請雍親王單獨說話。
我站在窗前往外看,到處都點了火把,院子亮如白晝,人人的麵孔都那麼清晰,人人的臉上都是無法掩飾的惶惑不安,以及深重的無力,那是對命運的無能為力。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我的到來並不是為了改變命運,而是為了讓我們這些貪戀生生世世的人明白,你們什麼都改變不了,為你們增添了細節,卻永遠無法改變結局。
人都進來了。我縮進榻後角落裏,看著眼前這一堆亂哄哄跪在地上哭喊的阿哥們。胤禩眼神空洞,木然地跪在地上看向早已咽氣的康熙。他大約早知道不會是他,可是事實真的降臨時仍然難以接受。
胤禟一眼瞥到角落裏的我,撲過來把我拖到屋子中央,扭著我的肩凶狠逼問:“說,聖上到底怎麼歸天的,怎麼突然就……你快說!”
我在屍體前守了大半夜,神經早就麻木了,對他的狂怒喝問恍若未聞。“九爺想讓奴婢說什麼?”說有人篡位? 說康熙死於謀殺?開玩笑,要怪隻能怪他自己,是他挑唆十阿哥來探口風,結果康熙一怒之下禁了十阿哥的足,生生斷送了調兵遣將最後一搏的機會。
“說什麼?當然是說實話!”他暴怒的吼叫著,眼白都發了紅。
“奴婢隻知道皇上乃是壽終正寢安然歸天,皇上生前一切膳食藥物,甚至飲水都是奴婢試過才進的。九爺還想知道什麼?”我抬起頭,不偏不倚地看定他。
胤禛一把抓住胤禟盛怒下掄向我的胳膊,將胤禟搡到一邊。啪的清脆一聲,竟是他的巴掌扇上我的臉。
他指著我的鼻子命令魏珠:“把她帶下去鎖禁,俟後由朕親審。”我愛的人打了我,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臉上火熱的麻痛,頭腦一片空白,胤禛的臉開始模糊不清,我被推拽著出了門,身後一片靜寂,隨即又陷入混亂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