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布衣音韻(1)(1 / 3)

祖詩

布衣音韻,是人世間最低微的聲音。這聲音讓我想到另一種聲音,那是父親發出的。父親童年患過一場大病,數天昏迷後他總算睜開了眼睛。對著欣喜異常的雙親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餓了。然而,誰也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麼。問他,他答,還是聽不清,直至喊叫始知那低微的聲音是要吃飯。後來,父親病好了,問大人,為什麼我那麼大聲的呼叫你們聽不見?大人才告訴他,你那叫聲還沒有蚊子的聲音高。將布衣的聲音放在時代的強音裏比較,可能比蚊子叫得高不了多少。自然,高昂的強音省卻了我的傳播仍然會在四海九州傳播,而那如蚊蠅般的聲音我若不收錄,不揚擴,很可能就會默然消失。我知道這音韻的消失無損於日出日落,無損於太陽的光色,卻止不住要去收錄和揚擴,良知就這麼驅動著我。

如果說中國是個詩歌的泱泱大國,如果說這泱泱詩海尚有源頭,就讓我們溯流而上去追尋那古老的詩歌之源吧!

追尋到《古詩源》的首頁,我們便走近了臨汾城邊的康莊。當然那時候還沒有臨汾,隻有平陽的舊稱。康莊是個不大的村落,一堵堵黃土牆支撐著一座座茅草頂棚,這就是屋舍。哪一家屋舍也靜寂無聲,村中的闊地上卻歡聲笑語,衝天的喜悅簇擁著擊壤遊戲。透過歡笑,我們可以看到地上已豎直一塊木板,一個後生手中高揚另塊木板,就要擊扔。就在這時,手中的木板突然被人奪去。奪去木板的是一位老者,他滿頭白發,連胡須也白了,眾人禁不住驚疑,他也能行?隻見老者手舞足蹈,脫口吟唱:

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

鑿井而飲,

耕田而食。

帝力於我何有哉!

誦唱未畢,木板已隨手拋出,而且不偏不倚,正好擊倒地上的那塊。頓時,人群中爆發出響亮的喝彩!誰也沒有留意這喝彩中有一聲外來的音韻,那是堯王由衷地讚歎。堯王是統領遠近子民的頭領,然而他卻誰也沒有驚動,歡呼過了,帶著滿意,帶著喜悅,悄然離去,又去巡訪異地。不過,足跡所至,堯王便將康莊的祥和與歡悅帶了過去。從此,那美滿和諧的小康人家就成為人們永遠的向往,以致今日我們仍然懷戀往昔,要建設小康社會。當然,擊壤的吟唱也將眾人的向往播撒開去,遠走他鄉,以至走進了《古詩源》的首頁。

這便是《擊壤歌》!

飛旋的星球讓古老的吟唱成為遠去的歲月,轉瞬間已近五千年了。五千年的時光消隱了多少往事,然而,那古老的吟唱非但沒有消隱、堙沒,而且還蓬勃成了詩詞的浪花。於是,我們聽到了,路漫漫,吾將上下而求索;聽到了黃河之水天上來;聽到了一江春水向東流;聽到了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正是這澎澎湃湃的浪花,滔滔汩汩的音韻,彙成了唐詩,彙成了宋詞,讓神州大地成為詩歌的海洋。

倘若麵對這詩歌的海洋,我們真要溯源覓流,那上古時代康莊村中的一聲長吟就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頭!如果說,詩詞同人一樣也有先祖,那《擊壤歌》就是眾所公認的詩祖。國風爾雅,唐詩宋詞,哪一首也流淌著她的血脈。

不必去看那外在的形姿了,誰人不知這食與息的交替貫通了數千個歲月!就讓我們品吟一下那內在的真味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這是對天道的順應;鑿井而飲,耕田而食,這是對地理的適應。順天應地的是人,是我們的先祖,先祖將我們的命運切入天地之中,成為不可剝離的自然。在自然中和諧生存的先祖,當然覺察不到帝力的存在,於是便高聲抒懷:帝力於我何有哉!如同堯王在康莊悄悄地觀察擊壤,又悄悄地離去一樣,當他用智慧將民眾導引進適應自然,索取衣食的境界,便寂無聲息的退隱了。於是,我們從這古老的詩歌中讀出了和諧,而奏響這和諧的卻是天人合一和無為而治的旋律!

此時,我們將滄桑遠去的曆史拉至眼前,觸目驚心的是,春秋的無義殺戮,戰國的血腥風雲,即是秦皇橫掃六國的征伐也迸濺著殘酷的血色,更別說那彎弓射大雕的成吉思汗,鐵蹄過處踏碎了悠閑的祥和安寧……然而,弓箭、長矛,以至堅船利炮,可以扭轉乾坤,可以改寫曆史,惟一無法撼動的就是這《擊壤歌》的旋律。野火燒不盡,春見吹又生,是這旋律的自然色澤;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是這旋律的人性呼喚;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這旋律的理想沉吟;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是這旋律的和諧向往!《擊壤歌》用甜美的乳汁哺育著後世子孫,後世子孫用純淨的靈魂發出生命的絕唱!

這就是詩,這就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詩,這就是祖詩《擊壤歌》繁衍出來的詩!這詩如天降甘霖,滋養生靈;這詩如江河行地,奔流不息。因而,中華大地才汪洋成舉世無比的詩歌大國!

2007年3月4日

中言心語:

先前人們一直說最早的詩歌是《詩經》,可是《詩經》中沒有《擊壤歌》。因為《擊壤歌》比之更早。由此我便有了以《擊壤歌》為祖詩的意念。

將這意念變為文章的動力在於《古詩源》一書。《古詩源》自然收錄的是最早的詩歌,而其中的第一首就是《擊壤歌》。於是,我便打定主意寫下《祖詩》。

2009年11月12日

人生在世,吃喝穿戴,家緣過事,挺費心計,挺費體力。人們為此勞作奔波,卻不甘心日子這麼平淡。稍有閑隙,總想製造些樂趣。地域不同,人們取樂的方式也不同。有的地方喜歡吹,有的地方喜歡拉,有的地方喜歡彈,有的地方喜歡唱,有的地方則喜歡跳舞。黃土高原上有這麼個地方,這地方的人吹拉彈唱都會,舞蹈嘛,也會跳那麼幾下子,卻說不上喜歡,總覺得擺弄這器什不過癮。這地方水土硬,吃這裏五穀長大的人上癮的樂趣就是鼓,打鼓才覺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