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往事形色(5)(1 / 3)

1997年12月13日

中言心語:

人生有些物事會一而三,三而再地相遇,有些則平生隻能相遇一次。我與雲的機趣不知該是前者,還是後者,寫下這則小文又過去了十年,還是沒有開窗收雲的機會。不過,南方我還會常去,就看我們有沒有重逢的緣份了。

2009年11月13日

洗衣

那時候,他初中剛畢業,掛一頂知識青年的桂冠到了村上,勞動鍛煉,在廣闊天地施展才幹。他唱著歌兒下地,哼著小曲兒收工,苦累的日子被音韻和諧成歡樂的旋律。

村邊有一條小河。河上有一座小橋。小橋是村裏人進進出出的惟一通道。橋上遊的河沿排開一溜兒石頭,村裏人洗衣淘菜都在那物的上麵。下地回來走過小橋,更是離不開那物兒,往石頭上一蹴,撩一掬清水,又一掬清水,把臉上腮上脖子上的灰塵全都淘洗幹淨了。年輕人幹脆脫了鞋子,挽起褲筒,跳進河裏,洗呀洗呀,泡呀泡呀,好不樂哉。

有一天,他洗了一會兒,睜開水蒙蒙的眼,無意間向河沿一瞥,正瞥見一雙直盯著他的眼睛。那眼光癡迷而純淨,如閃電一般掠得他心湖上水波翻旋。以至,夜色那般冷碧靜寂了,他還在炕上翻江倒海。

從此,他脫了群。

每每下工,不知不覺落在眾人後邊。他或是折些柳條編一頂草帽,或是掐些野花挽一個花環,那草帽,那花環成了他鐵定落後的理由。到了河邊,這理由也就隨著水流匆匆漂去。因為,那河邊準有一雙癡迷而純淨的眼睛。他們開始問話和答話:

“洗衣呀?”

“嗯,下工啦?”

問過答過,是長長地沉默。

不默的是她手上揉搓的衣服,他手上歡跳的水花。她洗得長久,他也洗得長久。

一天兩天,河上總是顯現這樣的畫麵。似乎是一段特意定格的電視片,放了一遍又一遍。

他知道她的心思。她也知道他的心思。他沒勇氣說破。她更沒勇氣說破。

近在咫尺,遠隔萬裏。上千年的霧籠罩迷蒙著兩顆羞怯的心。

又一日,他像往常一樣到了河邊。他喜滋滋地問她,卻問出一張淚水汪汪的臉。淚盈盈的眸子裏,不見了癡迷和純淨,湧現的是怨憤和惱怒。他驚詫了!

驚詫很快釋然了,她這個獨生女有主了,父母為她找了個倒插門的女婿。

他同她一樣,隻有讓淚水洗麵了。

日月如梭。他和她都到了不惑的年歲。艱辛的世事抹去了他們共有的羞澀,他們好上了。好就好它個花好月圓,讓時光重新追溯應有的美滿。然而,他有一個家,一個拖兒帶女的家;她也有一個家,一個拖兒帶女的家。他邁不出讓人指脊背的一步,她也邁不出這一步。他和她隻有短短的相聚和長長的相思。

小河仍在。她常來洗衣洗衫,他也常來洗臉洗腳。洗去的是日月,洗不盡的是塵色……

1994年8月28日

洗發

人生總有好些道理不易弄懂。

他以為。

就拿洗頭發來說,居然會成為攪擾他的問題。先前的年頭最省心,舉國上下一律的小平頭。發長不過寸,低矮而直愣,不會倒倒彎彎,顯得精神不振;也不會奓奓蓬蓬,顯得桀驁不馴。後來,世道變了,長頭發就多起來了。這種變化,對他或多或少有些攪擾。

攪擾最多的是長頭發的蓬奓。他這才想起發油的作用,也才理解了上油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