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年不見,我們的容貌並沒有多大變化,但心態已如隔世一般南轅北轍。曾經期待向往的,都變成了現在鄙視的。
接下來,我跟著柯栗去了一些地方,看著他不斷捐錢捐物幫助別人,好像在為自己贖罪一樣。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會跟我聊起童年,聊起夏詩韻,聊起唐柘,好像我們不是情侶,而是知己。
直到有一天,我懷了他的孩子。他驚喜得讓我意外,好像多年以來的積德行善有了回報一樣。我也得以母憑子貴嫁入了我已經無甚興趣的豪門。命運就是這樣捉弄人。我熱情似火的時候,無法融化掉柯栗心頭的冰。我平淡如水了,他心頭的冰卻自己消融了。
但幸福的生活,始終不曾到來。柯栗癡迷於修建孤兒院,建成了一家又一家,都以唐柯命名。就像唐柘當年離開他身邊,出了一本又一本書,都以唐柯署名一樣。
可笑的是,他開始修建孤兒院之後,唐柘便不再出書了。
他跟我說,等建滿二百家孤兒院的時候,我們就分開。我這才知道,他一直覺得唐柘領養的唐媛是唐柘親生的孩子,他一直覺得唐柘瞞著他的就是這個孩子的事情。
他覺得唐柘對不起他,又覺得唐柘是因為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才跟他說分手的。唐柘執意要回嘉城在他看來也跟孩子有關。
我跟他解釋以唐媛的年紀,不像唐柘在跟柯栗分手之前就懷了的。可是柯栗卻問我,那唐柘當年不告而別離開他是為何,僅僅是因為尹媛媛的逼迫,而不是去生孩子了?
尹媛媛已死,死無對證,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無從得知。柯栗也不需要我知道什麼。他隻是通知我,他有了孩子,跟唐柘扯平了。
唐柘沒有跟他生下孩子,他也沒有跟唐柘生下孩子,在他看來,這就是公平,這足以讓唐柘覺得她配得上柯栗了,因為他們都是不忠的人。
而我,從一開始,在他看來就是破壞他們感情的人。他陪了我這麼多年,已經是施舍。我生下孩子之後,他就不願意再碰我。
我不怪他,像王菲的歌裏唱的那樣,他把風情給了唐柘,日子給了我;畫麵給了唐柘,聲音給了我;思念給了唐柘,時間給了我。
我不介意,隻要他把情節給了唐柘,結局留給我。如果他做不到,我就隻能主動改變結局。
我祈求他,給我一個沒有目的,隻屬於我和他的孩子。
第一百九十九家孤兒院快要建成的時候,我如願以償。隨著孩子的來臨,一個跟柯栗長相廝守的計劃也降生了。
早在嫁給柯栗時,我就留了遺囑,希望我跟柯栗百年之後,能夠合葬在一起。我知道這份遺囑遲早會泄露了柯栗的死因,但死後的事情,隻能順其自然。我所能把握的,隻有生命的最後一刻,留柯栗在我身邊。
車飛去路麵的時候,車廂裏還在環繞著柯栗最愛的那首歌:“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夢偏冷輾轉一生情債有幾本。如你默認,生死苦等。苦等一圈又一圈的年齡。浮圖塔斷了幾層斷了誰的魂,痛直奔一盞殘燈傾塌的山門。容我再等,曆史轉身,等酒香醇等你彈一曲古箏……”
而我腦海裏最後回蕩的卻是納蘭性德的那首詩:“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