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在愛情裏,每個人都會變成一顆小行星,無論離那顆屬於你的太陽多遠,都會不受控製地受到對方的牽引?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的心裏暖暖的,其實他一直都在關注我吧。
“金澤最近比較忙啦。”我笑著和他解釋,心情很好。
“哦。”他點點頭,語氣忽然變得很冷淡,“我看金澤對你挺好的,你們是在一起了嗎?”
“什麼?”我猛地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他說什麼?
所有的好心情在此刻都消失了,我眨了眨眼睛,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避開我的視線,嘴裏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冷得像冰:“你和金澤看起來很合適。”
他想把我推給金澤嗎?
我緊緊地抓著手裏的拖把。
“選擇金澤是一個很好的決定。”他的眼睛被頭發遮住,讓我看不見他眼裏的神色。
我靜靜地看著他,即使站在陽光中,仍覺得渾身發冷。
我太天真了,竟然還在妄想。
他不喜歡你!他永遠都不會喜歡你!夏初星,你為什麼總是學不乖?你看,你現在就像小醜一樣可笑。
“作為朋友,我為你們感到開心。”安藤光一直垂著頭,說著刺傷我的話。
我心如刀絞,可是我揚起嘴角笑了。
安藤光,你就這麼想我跟金澤在一起嗎?你就這麼擔心我對你有非分之想嗎?需要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擊碎我的幻想嗎?
“謝謝。”我用盡全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喉嚨裏像是塞滿了玻璃碴,每說一個字都痛得渾身發抖,“和金澤在一起的時候,我也很開心。”
說完,我迅速轉身抹了一把眼淚,提著拖把朝雜物間走去。
自來水“唰唰”地朝下撞擊著,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的衣服。我像瘋了似的拚命地拍打拖把,仿佛隻有這樣心裏才會好受些。
腳上傳來他的鞋子帶來的溫度,心裏卻因為他的話而涼颼颼的。
洶湧的情緒消失之後,我的心裏空落落的,就像一大片被火燒過的樹林。
要停止對你的心意嗎?
可是要怎麼停止呢?
我和安藤光之間又恢複了之前冷戰的狀態。大掃除結束之後,我把鞋子還給他,向未裏借了一雙。我們和好的那個片段短暫得似乎隻存在於我的想象當中,根本沒有真實發生過。
今天的作業比較多,下午放學後,班上很多同學都準備把作業寫完了再去畫室。
我解決完一道函數題之後,咬著筆頭思考著下一題的解法,金澤正坐在旁邊的座位上看漫畫書,等我一起去畫室。
我偶爾朝他看去,陽光將他的側臉渲染得十分柔和,完全不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張揚又自我的樣子。
“初星,你還要多久啊?好無聊。”看了一會兒漫畫書,金澤把漫畫書蓋在頭頂,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嗯,還有兩道題。”我收回視線,一邊在稿紙上驗算一邊回答他。
“你以前不是都抓緊每一分鍾練習畫畫的嗎?”他的聲音像此時的陽光一樣慵懶,“我記得你以前都是把作業帶回家寫,怎麼最近愛上學習了?”
聽了他的話,我不由得停下筆。是啊,為什麼會這樣呢?
我低下頭,看見安藤光投射在地麵的影子,忽然想起和他的第一次爭吵。那時的我明明已經累到了極致,卻還是固執地繼續畫畫。為什麼隻是幾個月前發生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竟然覺得那麼遙遠?
暗暗整理好情緒,我側過頭看著金澤:“必須要鬆弛有度,繃得太緊弦會斷的,對吧?”
“對。”他滿意地點點頭,笑容像棉花糖一樣柔軟,“我希望看到自由快樂的夏初星。”
我笑著朝他用力點頭,我會努力做到的!
“金澤。”班上一個學畫畫的男生走過來對金澤說道,“校外那家書店有新的漫畫到貨,我們去看看吧?”
“不去了。”金澤搖搖頭,臉上帶著笑容,“我等一下就要去畫室練習了。”
“別逗了。”男生以為金澤是在說笑,伸手拽著金澤的手臂,說道,“你不是總說天才不需要花時間練習嗎?走吧!”
“真的不去了。”金澤抽出手臂,懶懶地靠著牆壁,“我已經不當什麼天才了。”
“啊?”男生沒明白金澤的話,我卻明白他的意思,輕輕笑了笑。
“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金澤伸了伸懶腰,收起慵懶的表情,直視著男生,“天才就是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所以你也應該更努力一點兒!”
男生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走了。
我迎上金澤的視線,兩人相視而笑。
“阿光!”
忽然,未裏從門口探進頭,大喊了一聲,大家都不由自主地朝她看去。
她的短發被風吹得亂糟糟的,卻有一種別樣的帥氣,小巧的臉上掛著幹淨的笑容。她看見我和金澤也在,揮了揮手朝我們打招呼。
我笑著朝她點點頭,算是回應。
身後傳來整理書本的聲音,沒多久安藤光就整理完畢,走向在門口等待的未裏,兩人轉身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未裏和安藤光好像常常在一起呢。”班上愛八卦的女生竊竊私語著。
“他們是在一起了嗎?”
“應該是吧,別的女生安藤光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
我透過窗戶看著他們兩人離開的身影,即使心裏難過,也不得不承認,他們真的很般配,無論是才華還是外貌。
既然無法停止對他的心意,那麼就放在內心最深處吧。
“看來畫室的兩大帥哥都有主了,想想就好難過啊!”
“安藤光就算了,金澤的眼光可不怎麼樣。”
“估計隻是一時鬧著玩,說不定過段時間就分手了。”
……
她們接下來的話我已經沒心情聽了,我收回視線繼續算著習題。
其實每個人的心意都像是寫在紙上的字,有些人用的是鉛筆,輕輕一擦就消失不見了;有些人用的是鋼筆,即使經曆時間的洗刷,字跡卻依然清晰可見。
百葉窗的珠簾垂落在窗邊,被風吹得“啪嗒啪嗒”直響。
冬天和夏天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還是有不怕冷的女生套著打底襪、穿著製服短裙,小賣部的冷藏櫃裏還是放滿了可樂,午後的教室裏還是有一大片人在睡覺。
時間飛快地過去兩個季節,每天的生活還是圍繞著教室、畫室、家這三個地點進行著。
但冬天和夏天還是有些區別的。
夏天,我和安藤光還是距離很近的朋友,可是到了冬天,我們之間卻有了一條寬闊的河流。
我想起一句不知道在哪裏看過的話:每個人身邊的座位總是有限的,如果有人要坐下,就必須有人要離開。
我不知道是誰從誰的座位離開,但我們終究還是遠離了彼此。
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課,天色陰沉得可怕,關緊的門窗被狂風吹得“嗡嗡”作響,仿佛隨時會被吹開。
因為是這周的最後一節課,所以大家沒有像平時一樣軟綿綿地趴在課桌上,都顯得很精神——雖然大多數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黑板上。
我左手托腮,右手無聊地轉著筆,雖然沒有像大家一樣走神,但是也沒有像平時那樣全神貫注地聽課。這周剛好是畫室休息的日子,畫室每個月會有一次休息的時間。
正當我走神的時候,眼前忽然閃過一道白光,沒多久天邊傳來一陣巨大的雷鳴聲。
“啊!”膽小的女生忍不住尖叫著。
“哇!”男生好笑地起著哄。
“砰砰砰——”
正在擦黑板的老師用黑板刷用力地敲了敲黑板,發出警告的聲音,黑板刷上的粉塵“唰唰”地往下掉,被警告的同學這才安靜下來。
當這節課結束的時候,外麵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
我背著書包站在教學樓一樓的走廊上,低頭看著雨水狠狠地擊打著地麵,濺起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水花。
這場雨來得很突然,明明中午還陽光燦爛,沒想到下午就變了天。
周圍的同學要麼未卜先知帶了傘,要麼被早早等候著的家長接走了,走廊上站著的人越來越少。
我伸手接住從房簷滴落的雨水,在心裏盤算著能不能冒著雨衝到公交車站。可是,無論是從學校到公交車站,還是從公交車站走到家裏,路程都長得足以把我淋濕。
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決定再等半個小時,如果雨還沒停,我就淋雨回去吧,要不然天黑了以後更不方便。
這樣想著,我把手機放回褲兜裏,視線重新移回雨幕中,我頓時愣住了。
迷蒙的雨幕中,安藤光撐著一把黑傘朝我走來。他的頭發被雨水打濕,服帖地搭在額前,身上的外套也濕了一大片。可是即使這樣走在暴雨中,他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焦急的神色,連步伐都那麼沉穩。
相比周圍那些腳步匆匆的人,他顯得那麼與眾不同。
他是來接人的嗎?
我四處看了看,沒看見未裏的身影,卻發現他正看著我,徑直朝我的方向走來。
難道他是來接我的?
想到也許有這個可能,我平靜的內心像是被丟進了一塊大石頭,蕩起層層漣漪。看著他越走越近,我的心裏忍不住生出一絲期待。
朦朧的雨霧中,我仿佛隻看見他一個人的身影,周圍的一切都被大雨覆蓋,我的心跳隨著他的腳步不停地加速。
我該怎麼麵對他呢?是裝作冷淡地道聲謝,還是像以前一樣若無其事地跟他說話?
我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階梯旁,我張了張嘴,想要打聲招呼。
“來接我嗎?太貼心啦!”
這不是我說的,是從我身後傳來的聲音。沒等我回頭,就有一個身影從旁邊閃過,跳進了安藤光的傘下。
未裏……
我在心裏默默念出這個名字,果然是她,我到底還在奢望什麼?
從房簷落下的雨水滴落在旁邊的護欄上,濺起的水花打濕了我的衣服和臉頰,最後落進了眼裏。
我剛準備走開,安藤光卻抬頭朝我的方向看過來,眼裏閃過一絲慌亂。他準備說什麼,未裏卻率先和我打招呼:“初星,你還沒回去啊?”
“嗯,等一下就走。”我努力露出一個笑容。
“你沒帶傘吧?”未裏笑著伸手招呼我,“你也進來吧,我們三個一起走。”
有時我在想,如果未裏是一個品行惡劣的女生就好了,這樣我還可以恨她、嫉妒她,可偏偏她性格坦率,又對我很好,這讓我連一絲嫉妒的心情都無法產生。
但是,要我心甘情願去祝福,又沒辦法做到,我隻是一個平凡而卑微的女生。
“擠不下啦。”我搖頭拒絕道。
“夏初星……”
一旁沉默的安藤光忽然開口,他凝視著我。他是要邀我一起嗎?我暗暗期待。
“初星,我送你回去吧。”沒等安藤光說話,金澤從我的身後走了出來,手裏拿著一把印著大朵黃花的雨傘。
安藤光看見金澤,就閉上了嘴巴,不再說話。
我失落地把視線從安藤光身上收回,看著金澤手上撐開的傘,強顏歡笑道:“金澤,你從哪裏找來一把這麼花裏胡哨的傘?”
“我去辦公室向老師借的。”金澤得意地聳聳肩,朝我笑了笑。
說完,他又看向未裏他們:“你們放心吧,我會把初星安全送回家的。”
“那就好。”未裏點點頭。
安藤光什麼都沒有說,眼睛裏似乎湧上了一層霧氣,看得我的心莫名一顫。可是還沒等我看仔細,他就轉身帶著未裏走了。
雖然不想擠進他們的世界,雖然明白自己和他之間的差距,可我還是忍不住期待著,期待他能稍微關心我,哪怕這份關心隻是對未裏關心的萬分之一,我也會覺得很開心。
看著他們越走越遠的身影,我伸手抹了抹臉,故作輕鬆地對金澤說:“我們走吧,雨好大,老有水濺到我的臉上。”
“好。”金澤沒有說多餘的話,可是說這個字時的語氣比平時溫柔。
老師說,雨是水汽在高空遇到冷空氣凝聚而成的,那麼,眼中慢慢升騰起的淚水也是因為身體中的水汽遇到了某種冰冷的東西凝聚而成的嗎?
老式的居民樓在暴雨中顯得搖搖欲墜,小巷子的排水係統很差,地麵到處都是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