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元十九年春,寶杏跟著周嫂子進了瑞王府,那日正值晌午,王府內外都是極靜的,外頭的一株石榴剛剛起了翠,被清薄的日光這麼一照,那些半卷半舒的石榴葉子似要滴出翠來。一隻翠鳥躲在枝葉叢中,在寶杏走近的刹那,突然破葉而飛,嬌啼一聲往高空飛去。寶杏不禁抬起頭來望,隻望見陽光鋪蓋在青色琉璃瓦上,是那滿天的金瑩碧透,流光溢彩。
周嫂子帶著寶杏叫他在正門口看了看,卻不進正門,隻帶著他往後門的一角門而進,繞過遊廊正遇見府裏有年歲的劉婆子正走過來,周嫂子忙走近問好,那劉婆子伺候瑞王有些年份了,在府裏待著又久,府裏上下也都敬她。雖是如此,那劉婆子也從不與人拿大作勢,笑著回了一聲周嫂子,見周嫂子身後的一丫頭,眯起眼不言語微瞧了半晌,隻問:“新買來的丫頭?”
周嫂子笑回道:“可不是,府裏挑了幾個拔尖的準備往翼州那送去,這不又空出一些。”
劉婆子點了點頭,又望了寶杏一眼,也不說話便走了。周嫂子帶著寶杏在王府裏逛了一圈,又往王總管那裏畫了押,領了些衣物,已是酉時了,便將她帶到侍女玉墜的屋內,周嫂子進見屋內燈光通明,隻一女子坐在妝台前用簪子在抿頭發,便滿臉堆笑地叫了一聲:“玉墜姑娘。”
玉墜聞言轉頭見是周嫂子,便笑道:“嫂子可別笑話我,近來外頭出了新樣式,你來幫我瞧瞧好不好。”
周嫂子聞言走去,見玉墜換了新發式,也不細瞧便說:“不是我這老嘴奉承,咱們這府丫頭雖多,但真真沒有一個是能跟姑娘比的。”
玉墜聽了笑了一聲忙啐道:“呸!您老又混說了,這話你要是敢在推蘭和待月這兩位麵前這麼說,我就信你!”
周嫂子忙笑道:“我可沒混說,推蘭姑娘和待月姑娘自然是頂好的,但也是在那邊的王府裏,這京中的府邸,我隻認姑娘你是好的。”
玉墜聽了笑笑沒說話,轉首見門外立著一眼生的,轉眼一想,隻道:“我到是說呢,巴巴地上我這兒來,敢情是別處滿了人,到我這裏來擠了。”
周嫂子笑道:“就委屈姑娘幾日,等府裏挑出來的那些丫頭往翼州一送去,騰出位兒來就立馬讓她搬出去。”玉墜起身走到寶杏麵前打量了一會,盯著她道:“人到是白淨。”
周嫂子亦道:“就是瞧著她白淨,人到是也聽話。”
玉墜甩了甩帕子似笑非笑地朝周嫂子道:“就您老最會幹這營生。”周嫂子忙說:“姑娘這話說得我就聽不懂了。”
玉墜笑了笑,耳墜子上麵的兩片銀葉子跟著晃起來,泛起的瀲色襯著那雙唇瑩瑩動人,想說什麼卻又馬上止住,與著周嫂子說道:“嫂子來日得了好處,好歹也想著我些就成了。”
周嫂子推笑道:“這是什麼話,隻巴望著姑娘多多照拂我們這些老物就罷了。”說著轉頭又朝寶杏道:“今日你且在這裏住下,明日一早就要教你們規矩,你且莫誤了時辰。”寶杏低道答道:“知道了。”周嫂子又囑咐了寶杏幾句,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