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1章
蒼白的臉上，淚水滾落了下來，因為虛弱的身體，大腦已經開始暈眩，可是她依然不得不繃緊神經，她的孩子隨時都有可能就這樣離開，她剛剛出生的孩子，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看這個世界啊。
林文雅隻是冷冷看了她一眼，騰出一隻手用力地將身上的那隻微微顫抖的手甩開。
剛想邁出的步伐卻被人拖住，林文雅最後的一絲耐心被耗光。
“你以為這孩子出生是因為什麼，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寶貝孫子，黎陽他根本不會碰你。”
顏諾萱覺得心好像被人硬生生拽下了一塊，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他從來就沒有在意過她，這個孩子他更是不會在意，可是她沒有辦法，就算自私也好，她不能眼睜睜看自己的孩子去送死。
“媽，我求求你，他還這麼小，進了手術室肯定不能活著出來的啊。”
撕心裂肺地哭喊，乞求，可是換來的卻是林文雅的冷哼。
她沒有辦法，隻能看著自己的孩子一步一步走進冰冷的死亡邊界。
可能是最後一絲清明的意識，她爬了起來，撐著牆一步一步往前蹭著，就算拚勁最後一絲氣力，她依然要好好守護自己的孩子。
可是就在走廊的轉角，她的身體撐不住要倒下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在她的麵前。
他依然是麵無表情，好像自己現在所有的努力在他看來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他就真的那麼冷血，就真的那麼不在乎。
她從來不敢問，他有沒有愛過她，因為答案太過明了，她不敢去觸碰，這樣的傷還不夠嗎，為什麼她要承受一次又一次呢。
“我送你回房。”黎陽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可是眼裏卻多了一抹讓人看不清的情緒。
隻是心底被恐懼占滿的顏諾萱並沒有注意到，她隻是固執地甩掉黎陽的手，向前挪去。
黎陽看見她眼底那抹受傷的神色，手上一頓，任由她掙脫。
回過神，一個跨步就攔在了她的前麵，他沒有忽略她剛生產完虛弱的身體，臉色似乎比剛才又白了幾分，嘴唇被上齒咬得映出點點的血絲，可是麵上卻有著他所陌生的倔強。
“你還想折騰自己到什麼時候！”黎陽一成不變冰冷的臉龐開始閃現一絲慍怒。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製力在這個時候竟完全派不上用場，心底除了苦澀竟生出一絲心痛，為誰，他不知道。
相比於黎陽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顏諾萱的麵上除了冷漠還是冷漠。
她一直希望有一天他能正眼看一次自己，沒想到如今卻是這樣的局麵。
看著手術室的紅燈閃亮，她的情緒接近崩潰的邊緣，她終究來遲了一步，那些人應該高興了吧，而他呢，自己一直深愛的丈夫，還有她孩子的父親，此時他的心裏又作何感想，讓自己早產的孩子去做骨髓移植手術。
她的眼淚就這樣無聲地滑落，眼睛無神地望著手術室外的一群人，突然冷冷地發笑。
黎陽的眼底閃過一絲擔憂，伸手準備擦拭她臉頰上的淚水。
可是當手伸到半空的時候，她如若無骨的小手突然截住了他的手臂。
因為兩人身高的差距，顏諾萱拽著他襯衫的衣領，將他的頭拉下，顫抖的嘴唇貼向他的耳畔。本來是十分曖昧的姿勢，可是此時在這沉重的氣氛下也暈染了幾分的悲涼。
“我真的很恨你，可是為什麼我曾經要那麼愛過你。”她的聲音很輕，臉頰上未幹的淚水還泛著一絲的涼意，黎陽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堵了一塊巨石一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是她的丈夫，可是他從來沒有這樣的自覺，莫名為她心疼。
手下意識想要撫上她的背，可是在觸及到林文雅不滿的視線的時候，他的手頓住了，穩了穩心緒，表情淡漠地將顏諾萱從自己身上推開。
“扶夫人回房休息。”
當醫護人員的手想要過去扶顏諾萱的時候，她眼裏的冷意更甚了。
眼睛依然盯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黎陽，聲音冷清卻句句是隱含著質問。
“哪怕隻是一刻你曾經猶豫過今天的這個決定嗎？現在心上有沒有後悔過？”
顏諾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氣力一般，隻是單薄的身體依然不肯就此倒下，麵對依舊沉默不語的黎陽，她的嘴角不禁泛起一抹冷笑。
不知道是不是想給他最後的難堪，她依然不放過他。
“是啊，我都忘了，裏麵躺著的那個才是你黎陽的心頭肉，而我生的呢，你甚至都不願看上一眼，可能他在你的心裏就連畜生都不如吧。”句句諷刺，她不願意放過他臉上的任何表情。
黎陽寧願她扇他一巴掌也不願意她說出這樣傷人傷己的話來。
“你現在這樣有意思嗎？當初不是也是你同意的嗎，現在才裝可憐是給誰看。”林文雅的麵上滿是鄙夷之色，她現在滿心都是手術是否順利的事情，看到顏諾萱一副“他們是罪人”的樣子，脾氣也上來了。
顏諾萱看著麵前這個始終不開口的男人，這個就是自己托付了終生，遺落了心的男人，多麼諷刺。
身形微晃，她最後的意識好像開始慢慢飄遠。
周圍的一切開始模糊起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一道聲音闖進了她空洞的世界。
“手術結束了。”
轉過身，手術室的燈暗了，可是在醫生的簇擁下，推出來的隻有黎家的長孫，而抱進去的那個孩子卻沒了蹤影。
“我的孩子……”
沒有意識的支配，她的腳步虛浮無力，可是她的身影卻仍是倔強的。
伴著林文雅的喜悅聲，顏諾萱倒在了人群旁。
當最後一絲意識在身體剝離的時候，顏諾萱突然覺得自己解脫了。
隻是她永遠不會知道當她暈倒之後，那個她恨極了的男人滿臉的歉疚……
手術結束了，林文雅看著安靜沉睡著的大孫子，心裏的大石落下了，想起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即便她再堅強，眼睛也不禁泛起了酸意，禁不住老淚縱橫。
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林文雅替孫子掖了掖被子，擦掉臉頰上的淚水，轉身就看見沉默不語的黎陽。
“我看你倒是很關心那個女人，小傑剛動完手術也沒見你瞧上一眼就往那裏跑，我看她也挺會做戲，讓別人看了還以為我們黎家有什麼對不住她的。”
林文雅的語氣很不好，顯然是對黎陽對顏諾萱表現出太多的關心表示不滿。
黎陽不想多跟母親爭辯什麼，他知道母親對顏諾萱沒有好感。
徑直上前察看兒子的情況，他伸手撫摸著兒子的額頭，雖然小臉依然有些蒼白，可是沉穩的呼吸還有平穩的心電圖已經足夠說明了他成功挽回了自己兒子的生命。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裏竟然有一種刺痛的感覺，看著這張像極了自己的小臉，他的腦海裏總會浮現另外一張稚氣但已經有了他模樣嬰孩的臉，他實在沒有資格成為一名合格的父親。
麵對她的聲聲控訴，他竟無力反駁，他何其殘忍，竟親手將自己的孩子送進了鬼門關。
黎陽的臉上雖然仍舊是麵無表情，可是林文雅卻從他眼裏流露出來的情緒看出了一絲端倪，難道他對那個女人有了感情！
她可沒有忘記當醫生說顏諾萱的孩子無法存活的時候，他臉上那抹愧疚的神色。
她不容許，一個男人一旦對一個女人心存愧疚，那麼他們之間的牽絆就會生出許多，如果這件事成為顏諾萱翻身的籌碼，那麼她之前所做的事情豈不是都白費了。
“你如果忙的話就先回公司好了，小傑這邊我會好好照料，至於那個女人我也會替你處理的，你爺爺已經不在了，媽知道你不喜歡她，她做到這個份上，我們黎家也不會虧待她。”
林文雅說得極其尖酸刻薄，好像至始至終顏諾萱在黎家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黎陽的濃眉緊緊地擰在了一起，但是他並沒有開口反駁，可是他的心裏也清楚，這個時候他是再也不能拋下她了。
就算心裏沒有愛，可是心裏的那份愧疚也會將他們緊緊綁在一塊，他欠她的是一輩子的債啊……
黎陽的沉默印證了林文雅心裏的不安，就在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的時候，醫院外傳來一聲異響，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有人跳樓了，接下來走廊裏就傳來了人們匆忙緊急的腳步聲。
黎陽心裏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趕緊轉身走了出去。
當尾隨醫護人員跑出大門的時候，他心裏的不安就像無數隻螞蟻一點點地啃噬他的心，他多麼希望人群中圍著的那個主人公不是他心裏想的那個人，可是當病服的一角出現在視線裏的時候，他再也做不到自欺欺人了。
醫護人員迅速但又小心翼翼地將地上的人抬進擔架，出現在眼簾的是一張血肉模糊而且無法辨認容貌的一張臉，可是黎陽知道，心裏空缺的那一塊是再也填不平了。
當手術室外的燈再一次亮起的時候，黎陽看著走出走進的醫生護士之外什麼都做不了，他的心緊緊地揪著，這一次他還能承受再一次的失去嗎。
第2章
手術室內醫生執刀的手已經有些顫抖了，額上的汗也一直不停地滲出來。
誰能想到今天一天他不止一次跟東家打交道，這種刀尖上的日子還是少一天為妙啊，雖然心裏是這樣想著，可是卻不敢有一絲的鬆懈。
“醫生，病人的血壓很低……心電圖出現異常了！”護士看著心電圖逐漸趨於平緩，著急地向正在執刀的醫生說道。
“趕快進行脈壓，心肺複蘇！”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所有的人都嚴陣以待，接下來就是跟時間賽跑，可是他們也知道病人的求生意誌力很弱，這點對於搶救十分得不利。
“袁醫生，這可怎麼辦？”
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向那名女醫生，被口罩遮掩隻露出一雙清明的小臉，此時更是顯露出少有的鎮定。
她俯下身子，在顏諾萱的耳邊輕輕地耳語著，所有的人都瞪大了雙眼，幾乎忘記了他們應該搶救病人這件事。
可是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就在短短的幾秒，本來逐漸平緩的心電圖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大家的心裏都在好奇一件事，那就是到底袁雨桐在病人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輸血，再次確認心跳血壓。”袁雨桐沉穩的聲音在手術室內響起。
所有的人馬上回過神來，繼而馬上動作起來。
當手術室的大門再次打開的時候，黎陽才發現自己的手心沁出了一層汗。
“雖然身體很虛弱，可是情況還算穩定。”袁雨桐看著麵上掩飾不住擔憂的黎陽說道。
看著躺在病床上，臉上被白紗纏繞，奄奄一息的人兒，袁雨桐心裏不禁輕歎一聲，滿心的無奈，可是終究隻是化作一眼的凝望。
黎陽本想上前，可是身後卻傳來林文雅的聲音，腳步頓時止住。
“小傑剛醒來，正在喊你呢，快回去看看吧。”林文雅催促著猶豫的黎陽。
當視線觸及病床上的顏諾萱的時候，她的眼裏閃過一抹陰狠，看來這個女人是不能再留下來了。
黎陽看了一眼袁雨桐，接收到對方示意他安心的眼神之後才邁開步伐離去。
待到黎陽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的時候，林文雅冷哼了一聲，有些不甘，如果就真的這麼死去，還讓她少點麻煩。
細細的雨絲在窗外洋洋灑灑，將本就沒有暖意的空氣平添了幾分冷意。
“諾萱你一定要撐下來。”
握著冰冷的小手，袁雨桐眼裏的悲傷盡現，如果不是她的疏忽，她應該不會是這般境地吧。
病床上的人兒好像是回應她似的，食指微微動了動……
“爸爸，媽媽呢？為什麼她不來看小傑？”
雖然在病床上的黎傑看起來依然很虛弱，可是睜開眼還是迫不及待想要見到顏諾萱。
“小傑躺了這麼久一定餓壞了吧，奶奶讓人給你做你最愛吃的洋芋湯好不好？”
看孫子提及顏諾萱，黎陽的臉色微變的樣子，林文雅趕緊上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