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悉 第十九章 超級球迷
一個夏日炎炎的傍晚，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張三因為對自己的生活徹底絕望而突然發出一聲歇斯底裏的哀號。這一聲哀號竟改變了他的生活。幾乎在他號叫的同時，坐在沙發上看世界杯足球賽的兒子突然舉起雙臂發出尖厲的叫聲，隨後他們家的水壺鳴響了警笛。張三正準備起身去衝水，坐在門口打毛線衣的妻子突然以快速而很小的步子走到廚房，提起水壺，把開水衝進了水瓶。張三愣在沙發上，望著妻子的背影不知所措。多年以來衝水一直是他的分內事。以往妻子不論在什麼方位，哪怕站在熱水壺旁，隻要水壺一叫，妻子都會喊道：
“張三，水開了。”現在妻子手中織著毛衣，他閑坐在沙發上，妻子居然一聲不吭地把水衝了，他知道一定出了什麼事。所以當妻子朝他走來，他不敢正視妻子，兩眼緊盯著電視，滿臉充血。妻子躡手躡腳地在他麵前的茶幾上放了兩杯可樂，回到廚房，係上圍裙，張羅著煮晚飯。張三不知道出了什麼事，但他肯定出了不小的事，要不然妻子不可能這樣的。她從沒有給他倒過茶或可樂，從沒有煮過晚飯。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使他對自己的生活更加絕望，他真想再叫一聲。當妻子把菜端到茶幾上時，他呼吸都困難了。
他覺得妻子太殘忍了。即使他真的做錯了什麼，她也不應該這樣整他。
妻子解下圍裙，拎起門後的塑料水壺，到院裏澆花去了。張三走進廚房，想找點事做做。在廚房的窗口他看見妻子正在院裏澆花，鄰居王阿姨的兒媳婦趙慧蘭正在晾衣服。妻子問：“你們家那位呢？”趙慧蘭說：“看足球唄，球是他的命。你們家那位呢？”妻子說：“我們家那位也迷上足球了。”趙慧蘭說：“他以前不是不看足球嗎？”妻子說：
“他剛才看足球時那一聲瘋狂的叫喊你沒聽見？差點把我們家的屋頂掀了！”張三這才知道妻子的反常竟然是因為他的那聲呼叫，妻子以為他的那一聲呼叫是因為看球，以為他成球迷了。為什麼他迷上足球妻子對他的態度就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呢？更令他啼笑皆非的是，他從來不喜歡足球，他討厭足球，他看足球賽不可能激動和瘋狂，更不可能喊叫。他一向認為踢足球的人神經，球迷更神經，他對身邊的人幾乎都成了球迷不可思議。他看見妻子拎著水壺往屋裏走，立刻三步並兩步坐到沙發上。妻子進屋的時候，他跟兒子一樣，一邊看足球，一邊手舞足蹈。妻子把電飯煲端到茶幾上說：“邊看邊吃吧。”
張三的生活從此發生了根本變化。張三此前的生活簡直不堪回首。
自從他賦閑在家，妻子簡直不把他當人，他完全失去了自由。幾乎所有的家務都壓在他身上。妻子常說：“你不做家務你幹什麼呢？”他也想出去走走，到朋友那兒玩玩。他也想帶點零用錢，出去瀟灑瀟灑，但是妻子不同意。妻子總是說：你出去幹什麼？你為什麼要錢花？”是的，他的確沒有理由。他活得太窩囊了，但他無法改變自己的處境。自從他發出那聲哀叫，隻要他在看球賽，隻要他在看足球報，隻要他跟球迷通電話，隻要他在研究足球，妻子什麼事都不要他做。隻要是出去看球賽他兩天兩夜不回家妻子都不會問。隻要是為足球花錢，他要多少錢妻子都給。妻子看上去也比以前高興了，妻子甚至因為他是球迷而驕傲自豪。雖說他的處境改變了，但他陷入了另一種痛苦。他是一個假裝的球迷，當他跟球迷們一樣，為足球而瘋狂而呐喊的時候，內心是多麼的痛苦。他是一個討厭足球的球迷。為了自由，他也許會永遠偽裝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