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月幫花蕊把行禮都搬上了馬車,白猛則穿好衣裳,將之前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一匹馬牽來,喂了最後一頓草。
“今晚就走嗎?”阿嬸站在帳篷前看著幾人。
蘇景輕笑:“現在天色晚了一會兒我們也好進城些,至於他麼,自然要跟我們一道離開。”蘇景看了一眼身形粗獷的白猛。
白猛哼了一聲:“阿嬸,今日之恩,他日我若能活著回來,必定報答。”說完駕著馬便跑了,葉月坐在馬車前,麵色冷靜,半分看不出異常來,隻是蘇景看著她低著頭的樣子,未免又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葉月時,她滿身悲涼的模樣。
“葉姐姐,蘇姑娘。”阿魯走到馬車旁紅了眼眶。
小蛋蛋還似乎什麼也不知道,朝著阿魯抓著肉呼呼的小手嘿嘿笑著,蘇景看著阿魯笑道:“阿魯,你是個好孩子,到了中原以後切記好好念書,他日必能成大器。”
“阿魯知道。”阿魯嚼著眼淚,蘇景輕歎一聲,也坐進了馬車裏,離別終是有的,她做不到隻聚不散,但是這一路行來,她是喜歡留在帳篷裏的這段日子的。
馬車離開,蘇景不敢回頭去看淚眼汪汪的阿嬸和幾個孩子,狠著心讓葉月加快了速度,朝下一個城鎮而去,現在她們能些微模仿幾句日常蒙語了,身上穿著的也是粗布氈衣,臉上塗了東西讓麵容不那麼顯眼,所以等到半夜趕到的時候,給看守的將官塞了些銀錢倒也順利的進城了。
尋了一處偏僻的客棧,幾人才終於鬆了口氣,早早的歇下了。
第二天一早,幾人用了早膳,葉月便出去采買幹糧和打探消息了,不過才回來,葉月的麵色就白了。
“主子。”葉月看著蘇景,手裏還用外袍包著個人。
“怎麼回事?”蘇景上前打開已經被血染濕的布,麵色大驚,這布帛裏麵包裹著的孩子已經渾身是血,到處是猙獰的傷口了。
葉月的眼淚終於止不住了:“我出去打探消息,就看到了已經倒在城門口的阿魯,我聽說昨晚有蒙古的軍隊從阿嬸他們那處經過,隻怕是那些人……”
“那阿嬸和另外兩個孩子呢?”蘇景壓製著怒火問道。
“娘和弟弟,都沒了……”阿魯模模糊糊的睜開眼睛,看著蘇景:“蘇姑娘,他們殺了娘和弟弟,殺了娘和弟弟……”阿魯激動起來,身上傷口的血又開始打量的湧了出來。蘇景不敢再問,直接點了阿魯的睡穴。
“快去拿藥,先替他處理好外傷,我去去就回。”蘇景吩咐了花蕊,說完便出門了。
大街上,到處都在說著昨晚的事情,不過似乎並沒有人知道昨晚他們的蒙古士兵殺了自己的子民,而是宣揚著蒙古王親自帶著鐵騎要出征了。
蘇景站在人群後麵淡淡的聽他們說著,看著他們一張張喜悅的臉,淡漠的轉身回了客棧。
阿魯的傷口已經清晰幹淨,但是葉月的眼眶都已經哭腫了。
蘇景看著阿魯身上好幾道幾乎可以看到白骨的傷口,手心微緊,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不僅親眼目睹了娘親和弟弟的死,還遭了這般難,到時候醒來,心底的恨意隻怕難消。
“葉月,再去多準備一份幹糧,另外多買點藥材回來。”蘇景對葉月道。
葉月頷首,忙轉身出去了,蘇景替阿魯上了藥,喂他服下了護心丹,感覺到他的脈搏平穩了些才終於鬆了口氣。
“這幾日都不要讓他清醒。”蘇景遞了一隻香給花蕊。
花蕊明白蘇景的意思,阿魯還小,若是醒來隻怕受不住這麼大的打擊。
“主子似乎不像是外麵的人說的那樣。”花蕊點了香笑道。
“哪樣?”蘇景挑眉。
花蕊輕笑:“外人都道主子生性涼薄,手段毒辣,可現在瞧來並非如此。”
“他們說的沒錯。”蘇景衝著花蕊笑開,笑容若菡萏花一般,卻似乎淬著最寒的毒:“我殺起人來,從未手軟過,隻是你沒看到而已。”蘇景笑著走開,在經曆了背叛和生死之後,她早就習慣了所有的淡漠,在權謀與殺戮裏穿過後,她的手上也早已是鮮血,她不需要再解釋那麼多。
在客棧裏留住了幾日,並沒有外人發覺出異常來,隻是掌櫃的偶爾會對阿魯起疑。
“幾位可要下去用膳?”掌櫃的親自來問道。
蘇景笑著搖搖頭,她聽懂了掌櫃的話,但是很多蒙語她卻不會說,也怕露出破綻。
掌櫃的笑笑,伸著脖子往裏間瞄了瞄,葉月邪挪了一步擋住掌櫃的的眼神。
掌櫃的笑笑:“那我一會兒讓人把菜送上來。”說完便退出去了,走之前還不忘貼心的關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