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梅珍被幾個男人五花大綁著回來了。大伯父看見男人們扛著梅珍進了門,梅珍被抽掉了褲腰帶的黑布疊襠褲褪到了腰下,露出了白白的屁股溝,大伯父咧嘴笑起來,他拉著我爸叫我爸看:阿富你看,大白屁股露出來了。
我爸順著他大哥手指著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梅珍的屁股將露未露的樣子,白燦燦圓滾滾一片,阿富就拍著巴掌唱起來:赤屁股嘍,賣豬玀嘍——大伯父在我爸的兒歌聲中掩嘴偷笑。
蘇陸氏狠狠地瞪了大伯父一眼:小心你爸揍你!大伯父就縮到角落裏去不敢說笑了。
梅珍果然躲在她姨夫家,黃魚腦子的梅珍根本來不及想想蘇老二是一定會找來的,她一想著要離開蘇家,就迫不及待地上路了,太陽還沒有出來的時候她就提著小包袱開始走,日頭剛露出雲層,梅珍就踩著一腿的露水趕了二十裏路,走到了東亭鎮西她姨夫家。
蘇老二率領著蘇家的幾個男人到達她姨夫家的時候,日頭已經上了三竿,她姨夫遠遠地看見蘇老二在河對岸黑著臉領著人來了,她姨夫就叫著:梅珍梅珍快快躲起來,你公爹來了。
梅珍身子一縮,鑽進了裏屋的床底下。蘇老二踏進了她姨夫的家門時,看到她姨夫慌亂的神色,也就明白了一切了。蘇老二說:她姨夫,梅珍可是我們蘇家用二石米領來的,你可不能犯了老規矩啊。
她姨夫結巴著說:哪能呢?梅珍怎麼啦?
蘇老二鼻子裏出氣:哼哼!李梅珍小孩子一個,膽子哪裏有這麼大?你要心裏沒鬼,讓我們搜搜屋子,找不到她,我向你陪不是,要找到了,可別怪我不客氣。
她姨夫家的二傻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看到家裏那麼多人,他可高興壞了,歪著脖子站在邊上聽了一會兒,聽出來好象來的人在找一個叫梅珍的女孩子,二傻子就屁顛顛地跑上去拉蘇老二的袖子,這一拉就拉慌了他爹梅珍的姨夫,他對著二傻子嗬斥道:你滾邊上去,傻蛋一個,湊什麼熱鬧?
二傻子被他爸罵委屈了,哭著嚷嚷:裏屋床底下有人,我看見的。
蘇老二應聲衝進裏屋,把梅珍從床底下拖了出來,來人用麻繩把梅珍五花大綁,抽掉了她的褲帶交給蘇老二,褲帶抽了就逃不脫了。
蘇老二看了一眼篩糠一樣發著抖的她姨夫說:饒了你這一回。然後,抬著梅珍出了那家人家。二傻子高興得又是笑又是叫:“嘔嘔,走嘍,走嘍!”口角一路地淌下長長的唌水來。
梅珍看中的是二傻子的家境,可如今這麼一看二傻子實在是傻的,也就死了心了。蘇老二帶領的一群人馬扛著梅珍浩浩蕩蕩地回了沙洲,鬆著褲腰帶的梅珍在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肩膀上被顛簸得暈暈忽忽,抬到了蘇家後,梅珍已經沒有理由不說服自己,她認定自己就是蘇家的人了。
蘇老二把梅珍往堂屋裏一摔,叫嚷著:圓房圓房,今天就給他們圓房!
那一年,梅珍和大伯父都剛滿十七歲,他們都是屬小龍的,蘇老二在他們滿十七歲後的這個夜晚,幫他們圓了房。
蘇家窮,蘇老二對蘇陸氏說:阿富媽,上街買個豬頭,打斤酒,今天晚上吃頓好的,給他們圓房。
我爸阿富吵著蘇陸氏說:姆媽我也要上街,和你一起去買豬頭。
蘇陸氏就帶著我爸阿富,握著一張鈔票上了街。蘇陸氏會把家,她上街買了一個不是頂大的豬頭,兩斤土燒酒,剩下的錢還買了一張紅色的喜娃娃年畫,另外,給我大伯父買了一根豬尾巴,給我爸買了三塊赤膊硬糖,我爸就在回家的路上開始舔起了那三塊黑色的硬糖,等到了家,硬糖隻剩下了一塊。
當天傍晚,蘇家的兩間草屋裏就飄滿了肉香,我姑媽惠英對我爸阿富說:阿弟,去看看阿哥在做什麼?
我爸就到處找大伯父,灶房門背後,露出了大伯父的半個屁股。大伯父躲在門背後咬著一條煮熟的豬尾巴,嘴角邊油光鋥亮。
看到大哥有豬尾巴吃,我爸就哭起來,姆媽,大哥有豬尾巴吃我怎麼沒有。蘇陸氏抱起我爸進了灶房,掀開鍋蓋,豬頭已經燉得酥爛,充滿肉膻味的煙水騰起來,糊了蘇陸氏一臉葷腥的水霧。蘇陸氏在豬頭脖子邊撕了一小塊滾燙的爛糊糊的肉遞給阿富,蘇陸氏說:大哥睡覺磨牙,吃了豬尾巴才能好,阿富吃豬頭,不吃尾巴,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