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葉謙的助理小趙:“夏姐,不好意思這麼晚打擾你。請問您在家麼?”
夏夢揉了揉眉心:“我在,你找我什麼事?”
小趙像是鬆了一口氣,又瞬間變得遲疑,“是這樣的,老板喝多了,現在不省人事。可他不肯回家,嘴裏一直念著你的名字。我就把車開到你的公寓樓下,所以你看……”
夏夢趿著拖鞋站起身,往窗戶那走。半推開窗,滂沱大雨斜灑入屋,激的皮膚一陣冰涼。隔著六層樓的距離,她根本看不清樓下的情況。
“你等我一下。”夏夢關了窗戶,直接在睡衣外裹了一件棉服,抓著鑰匙和雨傘就匆匆跑下來。她站到樓道口,隱隱約約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停在花壇邊,撐著傘跑過去正看見車窗內的小趙衝她揮了揮手。
夏夢快速的上了車,褲腳被雨水打濕。葉謙毫無知覺歪歪扭扭的躺在後車座上,頭發微亂,呼吸沉重,散發著濃濃的酒精味,嘴角小聲的呢喃著她的名字。
有那麼一秒,夏夢的心突然變得很柔軟,又有點脹脹的疼。她逼退眼中的酸意,對小趙說:“先把他送回我家吧,等酒醒了再說。”
小趙點點頭,打開車門半背起葉謙,夏夢緊跟其後邊扶著他邊打傘。兩人合力終於把葉謙送上樓。到門口時葉謙就自發的靠在夏夢身上,小趙猶豫了一下才輕而堅定的說:“夏姐,我知道我沒權利對您說什麼,可是我能看得出來老板對你的心意。這一年多他也很不開心。我隻希望這一次您不要再辜負他了。”
夏夢笑了笑:“你的衣服也都濕了,進來坐一下吧。”
小趙搖了搖頭:“我去車裏呆會就好。”他不等夏夢再說話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夏夢啞然失笑,隻好把酒鬼扶回去,安置在沙發上。等她把衣服脫下,泡了一杯蜂蜜水坐在一旁時,葉謙終於安靜下來了,眼皮沉沉的耷拉著,淺淺的呼吸聲,唇角卻緊抿起如刀鋒般的刻痕。她輕門熟路的替他換掉濕衣服掛起來,然後旁若無人的注視著他,再也不用擔心眼底的愧疚和狼狽被他看穿。
她從他眉間輕輕的川字皺痕,到挺直的鼻梁,最後又落回整個臉上。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發出橙色的光線,與深色的家具映襯,如同一幕發黃的老舊默片。好似時光倒流,回放著最初的繾綣情深。隻是那次她小心翼翼的接受他的愛,而今卻小心翼翼的掩藏自己對他的愛。
過了不到十分鍾,葉謙嘴裏又開始念念叨叨。夏夢看著他半眯著眼縫,還是很不清醒的摸樣,有些頭疼——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明明記得他酒量很好。她靠過去,替他鬆了鬆領帶。葉謙半夢半醒看見一個模糊的虛影,有些疑惑:“夏夢。”
夏夢“恩”了一聲,卻見他突然傾身輕吻了她一下,小聲嘟囔了一下:“又是夢麼?為什麼這麼真實?”
夏夢卷翹的睫毛隱隱****,心底像是置身於冰火兩重天煎熬著。隻好站起身細聲細語的說道:“葉謙,我給你找點水喝好不好?”
葉謙迅速的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這次你呆久點好不好,不要那麼快就消失……”酒精好像讓他一夕之間撤下冷靜的心防,口氣間的撒嬌和軟弱讓人不忍拒絕,聽到夏夢“恩”了一聲,他才滿意的舒展眉頭。
似睡非睡間他跟夏夢絮絮講了很多話,大都是在英國和葉福興的回憶,以及他之前上大學發生的事。還說到他最近的失落,他的氣憤。他說他很想給夏夢幸福,又怕自己代替不了陸溋生,無法解開她的心結。又覺得這樣做對不起自己的父親,也恨夏夢總是自作主張將他們關係一刀兩斷。
最後他在臨睡前又喊:“小趙,我好像喝醉了,你把我送到賓館,別讓淩姨擔心……”弄得夏夢真是哭笑不得。
這個夜晚除了讓夏夢更加清楚了解到葉謙對她的心意也別無所獲。可是即使知道了,也並不能改變什麼。夏夢想起她曾經看過的一則故事,曾經有兩個青梅竹馬情誼甚篤的年輕人,因家庭阻止而被迫分開。等到多年後他們各自成家卻在家鄉再一次碰麵,這時候所有的年輕的甜美的回憶以及多年沉壓的不甘心使兩人心底情愫一觸即發,約好了半夜出去見麵。可就在他們在山坡上碰麵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時候,發生了地震。一夜之間他們的所有親人都沒有幸免於難。這時候所有阻礙他們在一起的壓力都消失了,可兩個人最終還是沒有在一起。
夏夢覺得她和葉謙之間就有一條這樣的巨大道德鴻溝,不是不愛,而是無顏再愛。為了保全他們之間最後那麼一丁點的珍貴回憶,彼此隻能選擇背離相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