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會覺得奇怪。”元離微笑,她的身體似乎真的已經是油盡燈枯,即便是坐起來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耗費了她大半的體力,頓時出了一身的虛汗。
外麵的天氣有些炎熱,可不知道怎地,凝和宮裏就是有著揮之不散的陰冷之氣。三伏天氣元離還蓋著冬天用的棉被,她的臉色也沒有絲毫的好轉。
杜澈直視著元離目光平靜:“我的確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你會突然願意跟我說這個。思來想去,似乎就隻有大皇子的原因了。”
她不再冷冰冰的自稱嬪妾,其實是代表著杜澈已經接受了這個所謂的委托。若元離還有一絲一毫的退路,都絕不會想到她這一層。
元離頷首,麵上的笑容更甚:“不愧是陛下最寵愛的女人,當真聰慧。我告訴你這個,是希望你能夠替我好好照顧誠兒。雖然我曾經視你為勁敵,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放下芥蒂。若你真的不願,也不要為難與他。稚子無辜。郭雪她雖然與我情同姐妹,可她終究也還是個孩子脾氣,又怎能照料孩子。我向你保證……誠兒是絕對不會威脅到你日後的地位的。你若還是不滿,我現在就在這裏,任憑你打罵,我是絲毫沒有還手之力的,你明白。”
元離雖然麵帶笑容,可細心的杜澈察覺到她說這番話的時候眉頭卻是蹙在一起的。讓一個如此強勢的人給別人低頭,應該是件很難的事吧。杜澈知道元離此刻恐怕還是擔心她不願意接受趙誠,或者說擔心她離開後即會做出傷害趙誠的事,才會萬般叮嚀囑咐。
杜澈上前一步,用這輩子最誠懇的語氣道:“我不管你是如何想的,隻是我從來未曾把你當做過敵人。且也從來沒想過對你的孩子怎樣。若有心之人,恐怕早就已經殺了你與你的孩子千萬次,我杜澈也絕不是會輕易答應別人要求的,可既然今天我答應你了,就絕對不會反悔,更做不出傷害無辜幼子之事。你大可以放心。”
元離長舒了一口氣,似乎並沒因為即將離世而憂心忡忡:“我犧牲了大好的青春,終究是完成了自己的夙願。這樣便好。杜澈,感謝的話其實都是無用的。你大可以告訴誠兒,你就是他的母妃。我想,誠兒可能也不會想要有一個這般自私自利的母妃吧。我不能陪他一起長大了,這個差事,就隻能交給你了。”
杜澈神色複雜的看著元離目光中滿是惆悵:“你的孩子很懂事,也一定會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你安心休養身體吧,這伴隨孩子長大的差事,還是要你這個母妃親力親為的。我就不打擾你了。”
心中所想已經托付完畢,元離倒也沒攔著杜澈,隻是杜澈臨離開凝和宮的時候忽然轉身說道:“你抽空……還是見一見珍婕妤吧。她在你生產的時候守了你一整夜,直到確認你沒事的時候才肯回去休息,還有你動了胎氣的那次,她也是擔心你的。這些她都沒跟你說過吧。其實她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幼稚,她是真心把你當做姐妹的。”
元離啞然失笑,一時無言。
終究元離還是沒有熬過這一年的夏天,在杜澈見她的一個月之後,終究還是殯天了。不足歲的小皇子沒了母妃,似乎也有所感應,整日哭鬧個不停,嗓子都啞了,蕭太後心疼不已卻又無計可施,而元離臨終前吩咐過將趙誠給杜澈帶,蕭太後原本舍不得這孩子,可總這麼哭著也不是個辦法,就死馬當作活馬醫的把趙誠送到了未央宮,沒想到果真有效,才一日,趙誠就停止了苦惱,也願意乖乖的進食了,蕭太後這才放心下來。
似乎趙誠也格外喜歡杜澈,總是瞪著充滿靈性的眼睛瞧著杜澈,杜澈想,或許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吧。
元離年紀輕輕便走了,蕭太後與趙麟商議過後決定追封元離為貴妃,諡號夙,葬於妃陵。這封號也是杜澈的意思,夙願以償,元離應當安心的走了,她生前沒有一個正式的封號,死後總要體體麵麵的下葬,而趙麟也就不過多計較從前的往事,一口便答允了。
元離下葬那一日,皇宮內的大部分人都給她送葬。唯獨郭雪哭的淒慘幾欲昏厥,想來元離當日是聽了杜澈的話見了郭雪吧,至於她們兩人之間說了什麼,也就隻有郭雪自己清楚了。
至於那魏太醫,早就消失在宮裏了。能夠被人隨意收買的太醫,蕭太後是絕對留不得的。隻是她實在是想不通,一輩子都跟著她的太醫,竟也會做出這等的荒唐事來,金錢,名利,蕭太後從來就沒少過他的,不過蕭太後更加好奇的是,為什麼元離一個幾乎沒有身份背景的人,可以在宮中有著複雜的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