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雨到江漬,②小閣疏簾曉色分。
津吏報增三尺水,③山僧歸入萬重雲。
飄零露井無桐葉,④斷續煙汀有雁群。⑤了卻文書早尋睡,簷聲偏愛枕間聞。⑥
【注釋】
①榭:高台上的房屋。②“秋風”句:江:指浙江。漬:水濱。③津吏:管理渡口橋梁的官吏。④露井:無覆蓋之井。⑤煙汀:水氣彌漫的江麵。⑥簷聲:簷頭滴水之聲。
【品評】
詩作於淳熙十三年(1186)秋,嚴州任上。這年二月,陸遊起知嚴州,去臨安辭別皇帝。沒想到孝宗皇帝對他說:“嚴陵,山水勝處,職事之暇,可以賦詠自適。”(《宋史·陸遊傳》)看來皇帝不過是給其安排一個吟風弄月的養老所,是讓其發揮寫詩的特長,僅以餘事詩人視之,而並不給予重任,這不能不令陸遊無限悵惘。詩人就是帶著這份失落的心情去赴任的。到嚴州後,生活起居及讀書等方麵都出了問題,首先是此地酒不佳,求於都下,不能按時送到;欲借讀書消磨時光,藏書家又多秘不肯出。“名酒過於求趙壁,異書渾似借荊州”,正是對此時期生活的描寫。
這是一首七言律詩。起筆點題,交待時地環境。頷聯似乎描繪了一幅雲繚煙繞、山隱水迢的中國水墨畫,筆力、韻味與宋畫相通,也再一次驗證了中國詩畫相通的藝術精神。但詩人的用心並不在此,而要通過這兩句告訴讀者,作為嚴州的地方大員,其日常工作是坐衙點卯、追租索賦、緝偷捕盜,這與詩人的英雄誌向相去萬裏。頸聯也是淒美哀婉的風景畫。詩人精心營造這樣的意境,無非用飄零的桐葉和驚寒的雁群來傳達心中無以名狀的哀曲。尾聯寥寥十四字,詩人淒苦的心境躍然紙上。
這首詩四聯八句,每聯兩句中意象一大一小,視角一遠一近,詩意一虛一實,未有一字說愁苦,而詩人孤寂的愁緒卻傳達得淋漓盡致。清舒位《瓶水齋詩話》論曰:“嚐論七律至杜少陵而始盛且備,為一變;李義山瓣香於杜而易其麵目,為一變;至宋陸放翁,專工此體,而集其成,為一變;凡三變,而他家之為是體者,不能出其範圍矣。”陸遊七律創作無論從題材內容、技法結構,還是從風格路數上,都確實形成了自己的鮮明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