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英抽泣了一會,用力的咬了咬嘴唇,言道:“裏麵是兩位男子在說話,一位聲調尖銳,是位公公,另一位好像是咱們府裏的亞安。”
“他說三老爺牽掛殿下,但是眼下還不是見麵的時候,讓殿下不要忤逆聖上的意思,好好的懺悔,一定要哄的聖上回心轉意才行。”
“還有,還有就是說,讓殿下多來我們娘娘宮裏,最好能讓娘娘傳出喜訊,這樣聖上欣喜之下,說不定就會免了殿下的罪。”
黃英說到這些,突地變得鎮定起來,雖然還是淚流滿麵,但是卻不見悲傷,唇角也帶上了一抹冷笑。
冷然的說道:“我們小姐自打知道有了身孕,神誌就不大好了,時哭時笑,有時一發呆就是一天,有時候又暴怒的將屋裏砸個底掉。”
“直到今日,她突的讓我們給她盛裝,笑吟吟的說,要去給殿下報喜信,到了書房門口,她卻不讓我們倆進去,書房裏伺候的人,很快也被打發出來,也不知道娘娘和大皇子都說了些什麼。”
“婢子隻聽見有瓷器破碎的聲音,吵得越來越厲害,沒一會屋裏就起了火,黃葉當時就撞了進去,婢子嚇得傻了,隻看見殿下倒在地上,頭上,地上都是血,屋裏的帷幔都燒了起來,黃葉拚命的要拽了娘娘出來,可是,可是她那裏願意?”
“兩人就那麼撕扯著,身上的衣服也被火舔著了,到處都是一片紅色,等婢子再清醒的時候,人已經在外麵了,老侯爺,我們家小姐可憐,婢子隻求您,將婢子和黃葉妹妹,葬在主子的身邊,到了陰曹地府,我們主仆三人做伴,倒也不寂寞。”
說完,正經的給莫老侯爺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站起身子,粲然一笑,一連決絕的扭身撞向了身後的大樹。
鮮血順著樹幹緩緩的淌下,這紅色簡直要刺瞎人眼,黃英年輕的身子也頹然的倒在地上,再不見有一點動靜。
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便這樣迅速又決絕的逝去了。
“煩勞馬大總管,將聽到的事情如實上報,老夫在這裏盡力救火,隻不過火勢太大,不妨讓聖上有個心理準備,等誌浩殿的結果一出來,老夫便親往聖駕前領罪。”莫老侯爺臉上也看不出來是悲是喜,說話的時候,眼神一直未離黃英的屍身。
大秦皇朝四十二年,打從一開始的大年初一起,就注定它是一個波濤起伏,大風大浪撲麵而來的年頭。
馬大總管回去稟告消息的時候,庚慶帝早就已經移駕後宮,參加宴會的官員,除了親近之人,別的都已經下令迅速出宮了。
事關重大,簡直可以說是天雷滾滾,一個不小心就得被雷劈死,馬大總管也不敢讓太多人知道,特地要求單獨稟奏。
雖然他說的話很是委婉,盡最大的可能,讓人聽著不那麼錐心刺耳,但是這些婉轉的言辭,不能掩蓋殘酷的現實。
庚慶帝還未聽完,便麵色由紅轉白,由白轉青,噴出一口黑血,歪倒早金光燦燦的龍椅上。
原本剛剛有了起色的身體,又一次的遭受了重擊,剛離開病榻沒多久的庚慶帝,又一次的躺倒了。
太醫院的禦醫們,一個個的膽戰心驚,唯恐庚慶帝升天,自己這些小蝦米也跟著搭上一條命去,開一個方子,竟然是斟酌了半個時辰,還是老廉王發了怒,這才得以將藥熬上。
這邊廂庚慶帝怒極攻心的倒下了,另一邊,東宮的大火整整燒了一天,直到深夜才熄滅,莫老侯爺在大火熄滅之後,一前一後的得到了兩個消息。
第一個乃是宮外自己家中傳來的,由全管家親自來報的信。
一直躺在病榻上的莫三老爺突然失蹤,而失蹤的時辰,應該是大年初一的淩晨,跟莫三老爺一起消失的,還有亞安。
第二個消息,是在大火燒過的殘跡中,一共搜出二十三具屍骨,這人都燒的沒有了,僅憑著身邊飾品的殘渣,依稀辨認出,大皇子和莫蓮嬌的屍身都在。
如果說莫老侯爺隻聽到了第二個消息,那麼他一定會以為,大皇子沒能逃的活命,和自家可憐的孫女兒一起葬身火海了。
但是有了第一個消息,再跟黃英所說的內情,相互連接著一捋順。
莫老侯爺心裏還真有點不敢肯定,那具身邊有著大皇子配飾的屍骨,就是大皇子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