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亨特太太?”伯爵對滿心歡喜的裏奧·亨特爾太太謙和有禮地微笑著,“是匹格·維格還是別格·維格按照你們的說法應該律師——呃?我知道了——對了。別格·維格。”
伯爵正打算把匹克威克作為穿了長袍子的、由於他的職業而聞名的一位紳士,記在他的紙簿上了,這時裏奧·亨特爾太大打斷了他的話。
“不,不是,伯爵,”太太說,“匹克——威克。”
“啊啊,我知道了,”伯爵回答。“比克——教名;奧克斯——姓;好,很好。比克·奧克斯。你好嗎,奧克斯?”
“很好,謝謝你,”匹克威克用他通常的殷勤態度回答說。“你來英國很久了嗎?”
“挺久了——很久很久——兩星期——多些。”
“你還要待多長時間?”
“一個星期。”
“那你可真夠忙的了,”匹克威克說,微笑著,“要在這樣一段時間裏搜集你所需要的一切材料不容易啊。”
“啊,統統搜集好了,”伯爵說。
“當真!”匹克威克說。
“在這裏哪,”伯爵補充說,意味深長地拍拍自己的額頭。“大書在家裏——許許多多注解——音樂、圖畫、科學、詩歌、政治;統統都有。”
“政治這個字眼,閣下,”匹克威克說,“這個字眼,它本身就是一門很不好研究的學問呢。”
“啊!”伯爵說,又摸出紙簿來了,“太好了——把它做為一章開頭是個好句子。第四十七章。政治。政治這個字眼把他自己嚇了一跳——”匹克威克的話經過伯爵的豐富的想像力或是他對英語的不充分的認識加以改動和增加而配在史摩爾篤克伯爵的紙簿上了。
“伯爵,”裏奧·亨特爾太太說。
“亨特太太,”伯爵答。
“這位是史拿格拉斯閣下,匹克威克閣下的朋友,並且是一位詩人。”
“等一下,”伯爵喊,又拿出紙簿來了。“題目,詩歌——章目,文友——名字,雪諾格拉斯;太好了。看見了雪諾格拉斯——大詩人,比克·奧克斯的朋友——介紹人是亨特太太,她也做甜蜜的詩——叫什麼名字的?——蛙——醬色之蛙——太好了——真正太好了。”於是伯爵收好了紙簿,打恭作揖地十分滿意,走了,因為他已經在他的材料庫裏加上了極其重要而有價值的東西。
“奇人嗬,史摩爾篤克伯爵,”裏奧·亨特爾太太說。
“健全的哲學家,”卜特說。
“頭腦清楚、雄心勃勃的人,”史拿格拉斯接著說。
旁邊的奉承者接著歡呼稱讚史摩爾篤克,他們好像很賢明地點頭晃腦,異口同聲地大叫“了不得!”
為史摩爾篤克伯爵歡呼的這一片狂熱幾乎達到了白熾化的程度,所以,讚歎之聲不絕於耳,簡直要持續到宴會終了的時候了——如果那四位有來頭的歌唱者出現的話。他們排在一棵小小的蘋果樹前麵,以便更顯得“美麗如畫”,由三個哼,一個號的有來頭歌手唱的本國的歌。這有趣的表演在全體的大喝采聲中完結之後,立刻出來了一個孩子,他把身體穿在一張椅子的橫檔裏,從椅子上跳過去,又從椅子下麵爬過去,不同椅子一道跌交,除了正坐在椅子上,其它花式樣樣俱全,然後把他的腿盤成一隻蝴蝶領結的樣子,並且扣在脖子上,後來再表演使一個人像一隻放大的癩蛤模的樣子是如何輕易——這一切絕技都給予了在場的觀眾極大的愉快和滿意。之後,聽到卜特太太的聲音,微弱地啾啾嘟嘟地響起來了,人們恭維說這是唱歌,唱的全是好極了的上品,並且這是天衣元縫地更襯出她所扮的角色的,因為阿波羅本人是作曲家,而作曲家們是很少能唱自己的或者別人的樂曲的。這之後是裏奧·亨特夫人朗誦她的名震遐邇的《將逝之蛙》賦,念完之後又應聽眾之請再誦了一次,並且還可能第二次再來一下的,要不是大多數賓客都說如果利用裏奧·亨特爾夫人的善良本性再強其所難,簡直是無恥的。其實他們是覺得在這時候應該吃點什麼了。因此,雖然裏奧·亨特爾夫人自稱她完全願意再把短詩朗誦一遍,可是她的好心的和體貼的朋友們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再聽了;於是餐室門開了,凡是以前曾經在這裏領略過的人,都爭先恐後地盡可能地趕緊擠了進去:裏奧·亨特爾夫人的通常的辦法是發一百張請貼、開五十客早飯,換句話說,她隻喂那些有價值的、特殊的獅子們,而讓那些比較小的野獸去自尋食物。
“卜特先生呢?”裏奧·亨特爾夫人把上述的獅子們集合在自己身邊之後發現漏了一人說。
“我在這裏,”編輯先生在房間的最遠的角落裏應道;他在那裏毫無吃到東西的希望,除非女主人特別幫忙。
“你不過來這邊來嗎?”
“啊,請你為他操心啦,”卜特太太說,聲音是極其殷勤有禮——“你給自己找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亨特爾太太。親愛的你在那裏很好的,是嗎?”
“當然羅——寶貝,”無奈的卜特苦笑地回答。鳴呼大鞭子!用如此偉大的威力對社會人士揮舞著這鞭子的那條有力的手臂,在專橫的卜特太太的眼風之下麻痹了。
裏奧·亨特爾太太得意地環顧一下。史摩爾篤克在忙著記錄菜的內容;特普曼在向幾位母獅敬龍蝦生菜,那種彬彬有禮的樣子是任何土匪所不能及的;史拿格拉斯排斥了那位替《伊頓斯威爾新聞報》書評欄做文章的青年紳士之後,正和那位做詩的小姐在熱烈地辯論著;而匹克威克呢,正在使自己麵麵俱到,眾望所歸。似乎這一切已經盡善盡美,再無須乎錦上添花了,忽然,裏奧·亨特爾——他在這些時候的職務是站在門口和一些不重要的人談談——失聲叫了起來。
“我親愛的;查爾斯·非茲一馬歇爾閣下來了。”
“啊呀,”裏奧·亨特爾太太說,“我等他等得多心焦嗬。對不起讓開點兒,讓非茲一馬歇爾閣下走過來。我的親愛的,叫非茲一馬歇爾閣下馬上到我這裏來,讓我罵一頓——誰叫他來得這麼退的,該罰。”
“來啦,我的親愛的夫人,”一個聲音叫,“我是盡我最大努力趕快了——一大堆人——滿屋子——吃不消——非常之吃不消。”
匹克威克的刀叉從手裏落了下來。他隔著桌子注視著特普曼,他呢,也放下了刀叉,而且像是馬上要倒到地上去的模樣。
“啊!”那聲音喊,而聲音的主人是在他和桌子之間的最後二十五個土耳其人、官吏、騎士和查爾斯第二之間擠著,“呱呱叫的軋布機——培克的專利品——經過這一擠,我的衣服上不會有一點兒縐痕了——應該在來的時候,‘把襯衫穿上’——哈!哈!這個主意不壞——可是把襯衫穿在身上用軋布機來軋,倒也古怪哪——叫人頭疼的玩意兒——非常之叫人頭疼。”
隨著這些斷續的話到來,一個扮成海軍軍官的青年人擠了過來,吃驚的匹克威克派們一看那副身材和嘴臉,正是阿爾弗雷德·金格爾。
這個罪犯剛剛握住了裏奧·亨特爾夫人伸給他的手,眼光就碰到了匹克威克先生的憤怒的眼球。
“哈羅!”金格爾說。“完全忘記了——沒有關照車夫——馬上去吩咐——一會兒就回來。”
“這些叫仆人或亨特爾去不就得了,何須你自個去,”裏奧·亨特爾夫人說。
“不用,不用——我去——不用多久——即刻回來,”金格爾回答。說著就在人群裏消失了。
“對不起,請問一句,夫人,”激動起來的匹克威克說,站了起來,“這青年人是誰呀,他住在哪裏?”
“他是一個很有錢的人,匹克威克閣下,”裏奧·亨特爾太太說,“我很想給你介紹一下的。閣下一定很歡喜他。”
“是的,不錯,”匹克威克連忙說。“他的住址是——”
“眼前是住在墳堆上的安琪兒飯店。”
“在墳堆上?”
“在聖愛德門德墳堆上,離這裏沒有幾裏地。但是暖呀呀,匹克威克閣下,你不是要走吧?真的,匹克威克閣下,你不能這麼快就走呀。”
可是裏奧·享特爾太太的話不沒說完,匹克威克早已鑽進了人群,走到園子裏,並且隨即在那裏遇到了緊跟著他出來的特普曼。
“沒有用,”特普曼說。“我們慢了一步,他已經走了。”
“我知道,”匹克威克說,“我要去追他。”
“追他!到哪裏?”特普曼問。
“到墳堆上的安琪兒飯店去,”匹克威克說得很快。“我們怎麼知道他又在那裏騙什麼人?他曾經騙過一位可敬的人,而我們是無辜的禍首。不能讓他再這樣下去了,隻要我辦得到的話;我要揭發他。山姆!我的當差的到哪去了?”
“在這裏阿,閣下,”維勒從一個隱僻的地方鑽了出來,他在那和別的仆人們正品著一兩個鍾頭前從早餐桌上拿的那瓶馬得拉葡萄酒。“你的當差的在這裏,閣下正像那活骷髏說的,對於這個稱呼很得意。”
“馬上跟我走,”匹克威克說。“特普曼,如果我留在墳堆上,我就寫信給你,你就去找我。到那時候再見吧,祝你好!”
勸阻是沒有用的。匹克威克已經激動起來,下定決心。特普曼回到夥伴那裏去了;過了一個鍾頭,使人興奮的四組舞和香擯酒淹沒了有關阿爾弗雷德·金格爾,或者查爾斯·非茲一馬歇爾的一切回憶。而這個時候,匹克威克和山姆·維勒正坐在一輛車外麵的座位上,不斷地拉近著他們和聖愛德門德墳堆這個古老的鎮市之間的距離。資料來源於網上,版權歸原作者所有,僅供個人收藏請勿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