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數日,蘇兆榮緊張忙碌,臉上表情異常冷峻。他深知,這次行動不同尋常,日寇裝備洋槍槍炮且訓練有素,其窮凶極惡殘忍歹毒,遠非那些散兵遊勇地痞盲流拚湊起的匪兵可比擬。預想的戰鬥的壯烈讓他心頭感到沉重。現在,挑選出的精壯會員三百多人,已來蘇官寨集合,明天黎明前進入龍虎崗南金水灘周圍的叢林,得到抗敵政府的命令便沿沙河向縣城進發,出其不意插到進攻縣城的敵人側後。這方案是黃沙會這次行動的核心機密,聶三全隻向蘇兆榮做了彙報。蘇兆榮心裏想著整個縣城保衛戰,也在想黃沙會麵臨的艱險。姚金廷在這樣時刻表現出的忠勇無畏讓人欽佩,但對神功的篤信卻不為兆榮讚成。不過,蘇兆榮沒在隊員麵前表現出絲毫的動搖,他隻是為敵我力量的懸殊而暗自擔憂。他忙於檢查各村隊員的行裝,安排秀婷帶領婦女烙餅蒸饃為隊員們攜帶,晚上親自主持舉辦壯行宴會,會後又把聶三全吳大順蘇進勇和各分會領隊召集到客廳,叮囑些關於隊員們飲食冷暖方麵的事項。
黃元輝帶百餘會員從姚家莊趕到龍虎崗,安排隊伍歇下,便帶屬下幾個頭頭來蘇官寨見嶽父,既是報到,也為報告珊珊就要回家的喜訊。這讓蘇兆榮喜出望外,凝重的臉孔現出了笑容。兆榮安排元輝等參加當晚的壯行宴會,秀婷帶人來見元輝,送來一笸籮油餅給歇在龍虎崗的黃家集隊員,卻毫不客氣地要走了珊珊的信。元輝連夜趕回龍虎崗。
當晚議事,永祿的表現也讓兆榮開心。他不請自到出現在客廳,向父親請求行動期間帶人在龍虎崗留守值班。小兒子關鍵時刻挺身請命,心中頗感欣慰,告誡他留守責任重大,關係各村莊的安全,不可稍加鬆懈,擅離職守,一旦發生特別情況務必及時撞鍾鳴鑼發送警報。永祿答應得十分響亮。
蘇兆榮送走三全等,在院子裏停下來。半輪下弦月已墜西天,他感覺有些累了,心情卻暫時得到平靜,便輕舒雙臂,伸腿踢腳,耍了幾趟太極,便回客廳裏屋歇息了。裏屋有人,是文卿,她在為自己鋪床伸被,等他洗腳,今晚或許還要安排他更換衣服——開會前他已告訴文卿,明天安排完村裏的幾件事,他也要去龍虎崗。當時看出女人的臉色有變,那是毫無掩飾的驚異和擔憂:“老爺,您……”兆榮用眼神製止她,客廳裏已有人來。現在,這個對自己心懷眷戀的女人在等他,或要說出剛才未能出口的話。
兆榮走進裏屋,油燈明亮,端坐在床前的文卿正呆呆出神,幾件剛內衣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身邊。見兆榮進來,忙起身從暖水壺中倒出熱水,把盆子端到兆榮跟前,“洗吧。早點歇下……這些衣服,明早換上。”兆榮注目看她,輕聲說:“不用擔心……”
這時窗外似有動靜。文卿突然顯得慌張:“您自己多保重。我走了。”竟匆匆出屋去了。
兆榮說:“我還有話呢?”
文卿已走到客廳門口,回頭隻說:“我知道了,那事,我去辦。”
兆榮對文卿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便想跟著出屋,走到院子裏,已不見文卿的影子。瞥見回廊下兩個男人的身影。兆榮看出,一個是蘇漸,另一個卻麵生。
蘇漸已走過來:“爹,您還沒睡?”
“噢……你回來了?那人是誰?”
“他呀,蘇翰文——原來咱村學校的校長,現在教務科的科員——他的外甥孫俍。蘇校長推介他來學校教書,我正想領他跟你見麵呢。“”
“噢。既是翰文的外甥,來就來吧。眼下,城裏是啥情況?”
“山雨欲來風滿樓!您……先去歇息吧。我跟孫俍說句話……明天,我找您有事。”蘇漸說著,回頭繼續和孫俍低語。兆榮詫異地瞥這兩人一眼,兒子語無倫次的回答,讓他心裏不滿,剛才窗子上那個人影是他?他偷聽自己和文卿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