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胡同兩旁,各色馬車一溜排開,幾乎將整條胡同占滿。
噠噠噠
十多騎勁馬由遠及近,從胡同兩旁的馬車之間飛馳而過,直至蘭家東角門前才齊齊勒馬。
最前麵的馬背上躍下一人,對著身後之人說了句:“你們幾人先回中軍都督府。”然後將手中的韁繩一扔,韁繩不偏不倚,正好搭在了守門的任四兩手臂上。任四兩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握住韁繩,一路跟了上去,“英蓮小姐,小的這就去跟老太太回稟。”
蘭英蓮揚手一揮:“不用,你隻將馬拉到馬廄好生喂養就是。”
“是。”任四兩能做到門房裏的管事,自是能言善道之輩,此時卻被一股迫人的氣勢鎮住,一個字都不敢多言。
蘭英蓮進門後,十多騎勁馬調轉馬頭,一路飛奔離去。
這一次威武胡同兩旁的車夫才看清,馬上端坐的不是平日常見的那些張牙舞爪的青衣仆從,而是身穿鴛鴦戰袍,手持長纓槍的軍漢。
等軍漢過去,坐在車轅上的車夫止不住小聲議論。
“進門的那位身量不高,該不會就是蘭家大名鼎鼎的女將軍吧?”
“怎麼可能,蘭家的女將軍可是在北疆。”
“那也不一定,要是韃子投降,女將軍自然就回京了。”
……
對於傳說中的女將軍,每個人都有十分的興趣。可他們隻是車夫,於政事一竅不通,隻能在此瞎猜。
蘭英蓮頭戴紅盔身著青甲手持金瓜,從東角門到二門,一路引來無數人側目。
才進內院,一個身材矮胖的婦人快步迎上來,見她這身妝扮,微微一怔,迅即福身行禮:“奴婢見過英蓮小姐。”
蘭英蓮淡淡的點點頭,隱約聽見一陣鏗鏘聲,便問:“老太太那裏還有客人?”
“是。都是來祝福二小姐和三小姐及笄的,老太太此時正陪著賓客看戲。老太太說,讓奴婢服侍英蓮小姐梳洗,她待賓客散了,立刻就過來看英蓮小姐。”秦媽媽笑說。
蘭英蓮又點點頭。
秦媽媽試探著問:“英蓮小姐回來的急,老太太還沒來得及替英蓮小姐收拾屋舍,英蓮小姐是住在老太太的院中,還是去二小姐或三小姐的院子暫住?二小姐眼下跟著老太太住在勁鬆居,她從前住的水瀾館空著,要不,英蓮小姐就去水瀾館?”
水瀾館和清風館都在觀荷院,住水瀾館是老太太的意思,但話到嘴邊,秦媽媽還是沒明說。
“從前那間佛堂不錯。”一句話之後,蘭英蓮又是沒有下文。
秦媽媽很意外,蘭英蓮再次上陣殺敵,數年清修已破……
“這……”
蘭英蓮尋著記憶中的方向,轉身就走,秦媽媽隻得小跑著跟了上去。
到佛堂,蘭英蓮道:“今日家中宴客,想必媽媽有許多事忙,就不用在這裏耽擱,隻讓人送一套衣裳和兩桶熱水過來就是。”
秦媽媽應下。眼前之人的性子,她一清二楚。
蘭英蓮閉上門,輕輕的坐在觀音像前的蒲團上,這感覺很熟悉,她不由想,上一次這樣在蒲團上打坐是什麼時候?
好像不久,再想起來,卻又像是恍如隔世般。
有人叩門,她打開,是秦媽媽和送熱水的婆子。
秦媽媽送來的是一件天青色的刻絲妝花褙子和一條滾著同色寬邊的月白襦裙,這樣華麗的衣裳,她已經記不清是十年還是二十年沒有穿過了。
她想了想,讓秦媽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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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英蓮如此張揚的進門,不多時,蘭家上下都傳遍了,不僅家中主子下人知曉,就是陽明湖邊上聽戲的客人也已聽說,戲沒唱完就紛紛起身告辭。
蘭芮一路送於惠宜出去。於惠宜看了看林夫人,見林夫人與武定伯夫人辭別,拉著蘭芮往梅樹後麵一隱,悄聲說:“三妹妹,我二姑姑為人刻板,行事從來都是一板一眼的……有什麼事,你別往心裏去。”
聽了胡春意的那番話,於惠宜尋著機會問過林夫人,那時林夫人已經知道這事不成,就嗬斥了她幾句,待知道蘭芮也已經聽說,當下將原因提了提,好讓她跟蘭芮解釋,免得因這事壞了兩人的情分。
隻是,相看一事到了胡春意口中已經說得如此不堪,再讓她知道實情,那更是……
蘭芮腳下頓了頓。
這樣說來,於太太是沒有看上她?
她沒想過自己會人見人愛,但別人看不上她,總還是有一種挫敗感。
於惠宜見她不說話,不由著急:“三妹妹,他們都是有眼不識金鑲玉,你千萬別往心裏去,氣壞了身子,倒是不劃算。”
蘭芮笑了起來:“我沒放在心上,倒是惠宜姐姐看著比我還著急。瞧,額上的汗都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