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蘭芮不是第一次來,跟在小內侍身後,一路到了正殿門首。她耳力聰敏,遠遠的就聽見正殿裏有人說笑,似乎除了太後,還有別的人在。大抵猜到裏麵的情形,她略鬆了口氣,有人在就好,至少太後會有所顧忌。
小內侍頓住腳步,謙恭的笑道:“吳王妃請稍候,奴才這就進去通傳。”
蘭芮略點了點頭。
小內侍很快出來,“太後請吳王妃進去。”
蘭芮聞言隨小內侍走了進去,隨行的玉桂和綠枝則跟著另一個小內侍去了旁的地方暫歇。
偌大的正殿內,太後坐在高足彌勒榻上,左側站著易姑姑,右下首的方向坐著安陸侯夫人和寧遠伯夫人,安陸侯夫人身後侍立著蘭茉和胡春意,寧遠伯夫人身邊則站著其女兒劉家慧。
匆匆掃了一眼殿內的情形,蘭芮上前跪下與太後見禮。
“起來吧。”太後淡笑著應道。
蘭芮聞言起身,寧遠伯夫人和安陸侯夫人見狀,欲起身與她見禮,太後擺擺手:“今日在慈寧宮隻續家禮,你們是長輩,都坐著吧。”
寧遠伯夫人和安陸侯夫人對視一眼,又坐了回去。
早料到太後宣自己進宮不是為了續親情,蘭芮自然不會為這點小事生氣,隻是當作沒瞧見,待蘭茉、胡春意和劉家慧三人上前問好時,溫和的與三人寒暄起來。
傳出蘭茉有孕後,蘭芮這還是第一次見她,她非但沒像一般女子懷孕後那樣日漸豐盈,反而消瘦了不少,原本圓潤的麵頰深陷了進去。倒是她身側的,已定的衛王妃人選胡春意,滿麵春風,比前幾次相見更為耀眼。
她們兩人過的好與不好,旁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來。
有太後在場,幾人簡單的應酬幾句,便不約而同的住了口。
“聽說世子夫人有孕了?”空曠的寢殿靜悄悄時,太後看向安陸侯夫人。
蘭茉有孕的事情,在場之人都知道,聽太後說起,眾人目光都落在了蘭茉剛剛露懷的腹部。
被人看著,蘭茉目光低垂,右手不由自主的輕輕撫上下腹。
安陸侯夫人坐直身子,笑容更燦爛了些,答道:“剛四個月,懷象差了些,什麼東西都吃不下,所有人都捏著一把汗,便不敢四處張揚這事。”
“啊?怎麼不早說?”太後似乎吃了一驚,吩咐身側的易姑姑,“快快快,讓人給世子夫人搬張凳子過來。等易姑姑應聲去了,又嗔怪似的說道,“你啊,就是臉皮太薄,這都是幾重的親戚了,這點事情還不知明言。要不是哀家問起,你就讓世子夫人一直站著?真要有個好歹,看你到時自己哭去。”
寧遠伯夫人也附和著數落安陸侯夫人。
安陸侯夫人連連告罪。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反而讓蘭茉局促不安,好在易姑姑帶著人搬了凳子過來,她斜簽著身子坐下,趁機掩飾了自己的拘謹。
接下來,由太後挑起話題,安陸侯夫人和寧遠伯夫人附和,三人有說起了育兒經。
一直當布景板的蘭芮到了這時,總算有些明白,太後她老人家,這是想給她施壓呢!不過,她壓根兒就不想現在懷孕,所以隻當聽閑篇,一句話也沒往心裏去。
期間,蘭茉擔憂的看了她數次,而胡春意和劉家慧也悄悄的打量了她幾次,感受到幾人的目光,蘭芮暗忖,原來在場的人都看出了太後的用意。
說了一會兒話,太後看了看胡春意和劉家慧,“你們兩個大概聽著也沒趣,不如跟易姑姑去哀家的書齋看看書。”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聽出太後想支開胡春意和劉家慧,兩人亦是聽出了太後的意思,聞言站起身,胡春意一臉嬌嗔的說道:“還是太後您老人家了解我和家慧姐姐的性子。”
言罷,拉起劉家慧,一路嬌笑著跟易姑姑離去。
“這孩子……”太後寵溺的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可布滿笑容的眼底,閃過一絲陰霾,這胡春意聰明、能言善道,可終究為人太過張揚,與自傲的學兒結為夫妻,隻怕到時不僅不能時常提點勸誡學兒,反而還有可能時不時的火上澆油,這樣的兩人,要讓他們明白“徐徐圖之”幾個字,隻怕比登天還難。
這樣一想,太後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來還被禁在王府的衛王,眼底悄然露出了淩厲之色。
胡春意和劉家慧出了正殿,蘭芮立刻打起精神來,因她知道,太後不會無緣無故遣走兩人。
果然,太後盯著她的臉,緩聲說道:“魯氏,你可讀過《大陳儀禮》?”
《大陳儀禮》?蘭芮從未聽過,更別提讀過,可她一眼瞥去,隻見安陸侯夫人頓時色變,寧遠伯夫人笑容僵在臉上,蘭茉則凝眉看著她,如此情形下,她再笨也能猜到太後此言不善。
閃念間,她咬著唇不說話。她回答沒讀過,這就給了太後訓斥她的借口,回答讀過,太後問她內容她若答不上來,豈不是自己打自己耳光?反正大家都覺的太後的話非善言,她裝作委屈不說話總可以吧。
太後眉頭緊蹙,似乎很不悅,掉頭問蘭茉:“世子夫人,你可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