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胖人怕熱,金氏身材豐盈圓潤,也是極為怕熱的,不過從外麵坐著肩輿進王府內院的功夫,她身上便已經浸出密密匝匝的一層細汗。
“胡二奶奶,王妃在廳中。”玉桂說話的功夫,肩輿停了下來。
金氏從肩輿上款款走下,悄然用錦帕拭了一把額上的汗,而後隨著玉桂進了花廳,見蘭芮端坐上首,她連忙屈膝行禮。
蘭芮打量了金氏一番,金氏氣度從容,舉止得體,與前次在所見的、跟在安陸侯夫人身後的那個畏縮的庶子媳婦完全不同,仿佛是性格迥異的兩個人。
待金氏坐下,玉桂上了茶點後,蘭芮沒有拐外抹角,直言問道:“胡二奶奶一定要見我,不知所為何事?”
金氏暗道,都說這位吳王妃性子魯直,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她忙笑了笑,“臣婦鬥膽問一句,王妃前些日子可是去過福建?”
蘭芮看向她,不置可否。
金氏拿不住眼前這位心中所想,隻看她不似動怒,便接著往下說:“昨日我們夫人病重時,姑奶奶回了趟王府,與侯爺和夫人商議,請幾個與侯府有通家之好的禦史擬奏折,上陳皇上,彈劾王爺縱容王妃不守禮製規矩,擅離京城......”說著,她看了看蘭芮,見蘭芮麵上沒有絲毫的異樣,與她先前所料想的勃然大怒相悖,她反而有些不知如何說下去了,“臣婦想著,這些都是小事,隻是如此一來倒落了人口實.......王妃從前擅武的威名京城勳貴無人不知,恐怕有些不知輕重的,會以為王爺在福建不敵倭寇,這才讓王妃前去助陣......從前也不知輕重的私下裏議論,說蘭大人是靠著英蓮將軍在北疆拚命發跡的。”
蘭芮看著金氏。金氏敢大刺刺的來此說這番話,肯定不會是無中生有或者空穴來風。隻是這事是衛王之意,還是胡家和胡春意之意?不管是誰的主意,想要借此敗壞吳王的名聲,破壞吳王在皇上心中的位置,主意恐怕都打錯了。
她端起茶盞,淺酌了一口,“別人心中如何去想,我無法左右,而王爺和蘭大人的能力如何,自有皇上及朝臣去評判,我一介婦人,更是沒有置喙的餘地。倒是胡二少奶奶前來與我說起這事,不知有何用意?”
事情越發的超出自己的預料,金氏漸漸覺得緊張,心裏左右權衡一時,說道:“明人跟前不說暗話,臣婦勸不了侯爺和夫人,隻能來此說與王妃知曉,隻望將來......王妃能顧念一二。”語氣極盡懇切。
蘭芮笑道:“胡二少奶奶來此,胡二少爺可知道?”
金氏笑容一滯,很快恢複正常,“二少爺不在京中。”
蘭芮一直留意著金氏,自然沒錯過她不小心外泄的情緒。她沉吟了下,沒再說下去,隻看了看玉桂,玉桂會意的說道:“王妃,大少爺那邊......”
金氏沒得到明確的答複,極度不肯離去,可聞音知雅,她聽出玉桂話中逐客的意思,到底還是站起身來告辭。
蘭芮笑著吩咐玉桂:“讓霜降送胡二少奶奶。”
金氏連聲“不敢當”,行禮往外走。玉桂領了吩咐,隨她走到門口,吩咐守在門外的霜降幾句,待看著金氏上了肩輿,這才又轉身回了花廳。
“趕緊去尋林文,讓跟著金氏的車駕。”蘭芮見玉桂進來,立刻吩咐。
玉桂心中不解,但沒敢多問,立刻應聲去了。
蘭芮緩步回壽春院。
傾巢之下無完卵,這個道理她明白,金氏懂得在安陸侯夫人跟前藏拙,自不會是笨人,那她更應該清楚才是。金氏方才一番言語泄了胡家的底,將胡家置於吳王府與蘭家的敵對麵,吳王和蘭家若是趁機聯手將胡家置於死地,那她金氏就算避過這場禍事,以後的日子沒有安陸侯府庇護,未必就比從前過得好。
金氏明知這樣的結局,卻還上門來,蘭芮原以為是胡愈的意思,因她知道胡愈對安陸侯夫人的恨意,胡愈如此行事倒也還說得通。可看金氏方才的言行,她來此並不是胡愈所指使,那金氏如此行事,於情於理實在說不通。說不通,她金氏卻還如此行事,隻能猜測她另有打算。
不一會兒玉桂便折了回來,蘭芮看見她,將霜降和綠枝支開,問道:“林侍衛去了?”
玉桂點頭,“是。”言罷她就頓了下,說道,“王妃,胡家擺明是想往王爺身上潑髒水,咱們可不能放任不管,要不奴婢去一趟槐樹胡同,將這事跟夫人說說,請她設設法......”
蘭芮擺擺手,“我去福建是皇上的意思,無論胡家以什麼手段騙的清貴禦史們上奏折彈劾,這些奏折恐怕都會石沉大海。娘親那邊,是該去跟她說說,免得她不知就裏聽得風言風語後擔心......等林侍衛回來,你去一趟槐樹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