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落塵紋絲不動,盡管額頭不時流下汗水,可他依然跪在地上,閉眼等待。
“這小子跪在這裏一天了,他到底想怎樣?”
太玄門內,那離開的兩人站在遠處觀望,其中一人扭頭望向山巔,“昨日我向師傅稟報,可師傅就兩字。”
“什麼?”另一人豎起耳朵細聽,那人湊到其耳邊輕言,“不收。”
“師傅還真是狠心,不收也不把人家趕跑,”那人撇撇嘴,“也罷,師傅說不收便不收,不理會他了,我們還是修煉去吧。”
兩人相繼踏劍而去,落塵不聞他們談話,依舊跪在原地。
太玄山巔,雲霧繚繞,風起雲海飄,翻滾如浪。
雲海中立一道觀,自雲中隱現,時而散發淡淡白光,七八位弟子盤坐於觀前空地,靜心聽取石台上老道談及大道,無一人出聲。
那山下飛起的兩人落於人群中坐下,同樣安靜了下來。
台上老道兩眼微眯,眼中精光閃動,臉上皺紋如樹皮,發須皆白,拂塵置手輕擺,“大道三千,眾生皆道,爾等修仙之人定要潛心感悟。道始為一,三千大道同源,得一可化無量因,入道可得無量果。”
“因果循環,是為道之本源,其人善,其道則善,其人惡,其道則烏。生之必會死,死後亦能生,超脫生死為大道之末,謂之仙。”
“無端操控生死,予之一切為之己用,不論因果,不度輪回,是為魔。”
“仙魔本一念之間,爾等切記勿起心魔,修仙之人當摒棄貪、嗔、惡、妒,萬事隨緣,遵循天道之理,終將成道。”
言罷,眾弟子紛紛陷入沉思,顯然有所感悟,老道不再言語,目光如炬望向山腳,回過頭,轉而輕閉雙眼。
“轟隆隆……”
空中雷霆翻滾,夜間星辰明月皆藏身雲中不露麵,大雨滂沱之下,門前落塵全身濕透,嘴唇泛白,緊閉雙眼不住顫抖,牙關咬緊,任由風吹雨打不動心,睜開雙眼望向山巔,片刻後再度閉上。
“師兄,他不會有事吧?”同樣是前日兩人,兄名玄英,弟名玄浩,此時玄浩手持雨傘立於山石間,扭頭望向玄英,語氣頗為擔憂。
玄英苦笑著搖頭,“說不準,他是普通人,不似我等修士,又曬又淋,要說沒事那才是怪事。”
“師傅就沒有任何表示麼?”玄浩看著那跪在門前不動分毫的落塵,幽幽的說道,“這小子毅力驚人,兩天兩夜不吃不喝跪在門前,我鼻子都酸了,師傅就沒有絲毫動容?”
“師傅的心思哪是我等能夠猜測得出的?”玄英沒好氣的說道,“走吧,我相信師傅自有打算,他老人家悲天伶人,不會讓這小子死在這裏的。”
兩人皆歎息,複而又望了一眼搖搖欲墜的落塵,轉身便隱於林中。
山巔道觀內,老道自窗前眺望,雙手負於身後,莫約十息後,他手指微動,身後桌上一絲綢漂浮而起,幾個金色大字一閃而沒。
“啾啾……”
雷雲中傳來飛禽叫聲,一隻小雀破雲而出,自雷池中橫渡而過,片羽不亂,滴水不沾身,它飛到老道窗前,恰巧老道手指一動,那絲綢布卷飛出,被小雀叼在嘴中。小雀對著老道微微輕點雀首,轉身便穿透雷雲,瞬息隱入黑暗中。
次日一早,一夜大雨終究已過,那跪於門前的人影依然筆直著身子,僵硬如同雕塑,臉色蒼白無血色,嘴唇泛紫,冰冷異常。
太玄門眾弟子皆圍於門內觀看,一個個皆麵色動容,若是尋常跪地兩天兩夜倒是不難,可這人自上山開始便跪於門前,經驕陽爆嗮,暴雨侵襲,颶風橫掃,竟無一絲動搖之心,可見赤子心誠。
眾弟子無奈搖頭,師傅不說話,他們根本不敢做出任何動作,片刻後,眾弟子繼續日複一日的修煉,摒棄所有心思,靜坐,悟道。
月映夜如水,深夜星辰繁密,周身蟲鳴不止,寂靜,無聲。
落塵身子搖搖欲墜,已是無力支撐,倒下之前,他心中就一個念頭,“難道,我的心還不夠誠麼?”
在他徹底昏過去的瞬間,老道憑空出現在他麵前,拂塵輕擺,落塵整個身子竟然浮空而起,漸漸平躺在空中,無聲的穿過了那五彩屏障。
老道望著狼狽不已的落塵,抬頭仰望星辰,莫名歎息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身形化為流光飛向山巔,落塵身形始終在其身後,道觀內,老道豎起雙指輕念,“玄英玄浩,將他安置好。”
玄英兩人不約而同的睜開緊閉雙眼,從榻上下來後,他們來到觀內殿前,將躺在地上的落塵抱起,兩人不約而同的望向大殿緊閉的房門,相視一笑,“師傅心軟了。”
……
“唔……”
落塵雙眼微顫,艱難的睜開雙眼,掃望片刻,他猛的坐了起來,看著身上棉被驚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