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學潮很失望地離開時,對方又很友好地說:“會議結束孔副部長會回到辦公室,你到快下班時再來看看。”
在組織部等當然不合適,走廊裏安靜得沒一個人,再進哪個辦公室也不合適。走出組織部大門,東學潮突然有點茫然不知該去哪裏,腦袋也痛得更加厲害。舉目張望,發現旁邊就是市醫院。東學潮看眼表,去檢査一下還來得及,如果有毛病,就開點藥治療一下,順便將失眠也問一下,問問什麼原因,有沒有調理的好辦法。
掛號室問掛什麼科。東學潮一下說不出什麼科,隻好說頭疼。拿到掛號單,卻是心腦科。他不知道為什麼是心和腦,這兩個器官好像差異很大,距離也不近。東學潮苦笑一下,覺得這世界上新鮮事情還真的是很多。
心腦科的病人還不少,隻能排隊等候。東學潮止不住有點焦急,不滿也像疼痛一樣從腦袋裏往外冒:這樣看病,如同走馬觀花,一個大夫一天要看上百個病人,另說問清病情,看每個人一眼,也看得眼花繚亂了。東學潮想提出抗議,他覺得看病也應該和他們的科學研究一樣,至少得弄清研究對象的基本情況,通過思考實驗研究,才能得出一個結論;而這些大夫,隻看清是男女老少,就輕易結論,真的有點草菅人命。科學研究有了錯誤可以重來,大夫錯了就是人命。想到哪裏看過一篇文章,說發達國家對醫生有嚴格的限製,每天隻能診治幾個病人,多了要受到處罰,而不是像我們要獎勵。東學潮走到門,看著頭發稀疏比他還辛苦的大夫,他還是克製住了自己,隻能發出一聲感歎,感覺中國的人太多了,中國的事情也太複雜了,和學校的事情比,也差不多一樣,國家太需要發展了,也太需要改革了。
終於輪到東學潮就診了,他盡量放慢動作,也想把時間拖慢一點,讓大夫的大腦休息片刻清醒一下。好在大夫也並沒催他,他隻好敘述病情,他要敘述得詳細一點,讓大夫有足夠的時間思考觀察。他從工作緊張開始說起。大夫立即問哪裏有毛病,氣是那麼嚴厲威嚴。東學潮不告訴他哪裏有毛病,告訴你了,你就不會詳細檢査。東學潮惱怒地指指頭。大夫拿起血壓計開始量血壓。一聲不響量完,說:“你的血壓很高,低壓一百五,高壓一百九。是不是一直就這麼高,現在吃什麼藥?”
大夫的話讓東學潮吃驚,他從不知道自己血壓高,一直以為身體很好,百病不沾。當然也沒時間檢査身體。東學潮禁不住有點緊張害怕。高血壓患者他聽到的不少,但那都是別人的事,和自己無關,沒想到突然也加到了自己身上,也讓自己突然變成了一個可怕的病人,而且是終身不治的高血壓。一輩子要和疾病作鬥爭,太可怕了。東學潮感覺頭疼得更加厲害,隻好用雙手將頭抱緊。醫生建議他做一個全麵檢査,東學潮也覺得很有必要,但隻能等副校長的事有了著落再說,到那時,拿出幾天時間,好好査一下身體,也好好休息幾天。當然,到那時,心裏也輕鬆了,心情也舒暢了,說不定血壓也就下來了,一切毛病也就消失了。
看眼表,該去組織部看看了,誰知道孔副部長什麼時候散會,如果現在就散了會,說不定人家隻到辦公室轉一圈,然後又有別的事離開。找人,特別是找這樣的領導,就得有釣魚翁的耐心。東學潮將醫生開的檢驗單裝兜裏,快步走出醫院。
再來到組織部門,看到那幾個醒目的紅字,東學潮又止不住心跳緊張。突然感覺頭劇烈地疼痛,如同有針在連續猛紮。想站了穩定一下,突然感覺天旋地轉,樓房和馬路一起旋轉翻倒,他重重地栽到了地上。
迅速有人圍過來,大家都瞪著眼睛觀看。有人說是醉漢;有人說是跑官的官癡;也有人說是喝了毒藥以死逼宮抗爭的;也有人說是上訪專業戶要求平反昭雪。有一個孩子好像觀察得更仔細,說這人戴著眼鏡,說不定是老師。還是有好心人打了急救電話。很快,救護車鳴叫著疾駛而來。大夫快速下車,翻看一下東學潮的眼睛,再聽聽心髒,然後搖搖頭,說“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