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詩慕淵明①,恨不造其微②。
退歸亦已晚③,飲酒或庶幾④?
雨餘鋤瓜壟⑤,月下坐釣磯⑥。
千載無斯人⑦,吾將誰與歸⑧?
【題解】
此詩作於光宗紹熙四年(1193)秋天,陸遊69歲,在會稽石帆別業。詩人向來對陶淵明推崇備至。《文集》卷二十八《跋淵明集》曰:“吾年十三四時,侍先少傅居城南,偶見藤床上有淵明詩,因取讀之,欣然會心。日且暮,家人呼食,讀詩方樂。至夜,卒不就食。”此詩寫讀陶詩感想,表明到了晚年,不但深愛陶淵明之詩,而且更愛陶淵明其人。
【注釋】
①淵明:陶淵明(365—27),一名潛,字元亮,私諡靖節,潯陽柴桑(今江西九江)人。因不滿東晉社會的黑暗現實,去官歸隱。詩歌兼平淡與爽朗之勝,語言質樸自然。②造其微:達到陶淵明那樣深遠微妙境界。③“退歸”句:陸遊於孝宗淳熙十六年(1189)退歸,時年六十五;陶淵明於晉安帝義熙元年(405)退歸,時年四十一。故曰“亦已晚”。④庶幾:相近,差不多。⑤“雨餘”句:《詩稿》卷十三:“臥讀陶詩未終卷,又乘微雨去鋤瓜。”瓜壟(1óng),瓜地行與行之間的空地。⑥釣磯:河邊可供垂釣的岩石。石帆山腳若耶溪邊有石,稱葛仙釣磯。《嘉泰會稽誌》卷十一:“葛仙石在(會稽)縣東若耶溪,葛稚川嚐投竿坐憩。”⑦斯:此,這樣。⑧“吾將”句:《禮記·檀弓》:“死者如可作也,吾誰與歸?”範仲淹《嶽陽樓記》:“微斯人,吾誰與歸?”誰與歸,歸從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