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別四年,蘇皎月再回九江郡,卻是為了奔喪。外祖父的喪事告了一段落,她又忍不住跑到南閣子的牆頭蹲著,她在牆上看著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心裏想著這人要死怎的還不死?輕歎了一聲:“藥罐子。”便準備離開。孰知正在和族中子弟鬥酒的二哥突然出現在她身邊,醉眼熏熏的瞅了一眼屋內的安世朝問:“阿妹,你就是為了這個混小子遲遲不嫁?”
他喝了酒,說話沒有分寸,有些大聲,蘇皎月怕招來安府的家丁,連忙伸手去捂住蘇二哥的嘴,卻被蘇二哥一個仰身避開,好俊的功法。
蘇皎月瞪了他一記白眼:“你又是為了軍中的嬌娘遲遲不娶嗎?”
蘇二哥歎氣,道:“那哪裏是一回事?”
“哪裏又不是一回事了?”蘇皎月癟嘴,“你別以為你十七歲的時候為頌姬爭風吃醋差點叫人打死在街頭的事我忘了。”
蘇二哥假笑了一下,正色道:“這是多久的事了,我都忘了,你還記著。”
“我自然記著,因她是杭氏族人,反賊之後,沒入了教坊,所以爹娘不同意你娶她。我問你,你可會娶別的女子為妻?”
蘇二哥一愣,歎息道:“我那是愛著她,你和這安世朝能有多少情分,這樣死死糾纏又是從何而來的?”
蘇皎月望著屋中靜靜沉睡的安世朝,想了很久,才說:“我和他前後也不過隻見了兩三麵,不過是挺喜歡他罷了。”
蘇二哥聞言,舒了一口氣,揉揉了阿妹的頭發,戲謔道:“那莫不是爹的《女訓》真將你教成從一而終的烈女了?”
蘇皎月伸手拍掉他的手,不屑的瞪了他一眼:“你以為我不想找個人,相親相愛嫁了?”她看著屋中明滅的燈火,在燈火之下,白而靜的人,微微垂眼道:“我隻是覺得,安世朝待我很好。我幼年總喜歡跟著爬樹掏蛋,有一回從樹上掉下來,你躲得遠遠的怕我砸到你,”蘇二哥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開眼,這事倒是真的。“你知道為什麼我回家沒有向爹娘告狀嗎?是他跑過來接住了我。後來,我從他屋梁上掉下來,他又接住了我,他還藏著我的小像,明明應該也是喜歡我的,偏偏就是不肯娶我。”
蘇二哥笑:“還說你不喜歡人家,這臉都開始紅了。少女懷春,少女懷春,嘖嘖。”
蘇皎月狠狠的掐了他,罵道:“喜歡又如何,不喜歡又如何?”她低下頭,靜靜道:“這世上原本想娶我的人,有很多,可是卻不是因為喜歡我。真是喜歡我,像你像爹娘像大哥一樣,不嫌棄我愛闖禍,不過我老了還是醜了病了,依舊照顧我疼我的,真的有麼?若是真的有,我十五歲的時候他會娶我,我三十歲醜到沒人要的時候,還是會娶我。”
她眼底竟有了淚意,聲音卻是平靜的:“爹爹給我取名皎月,是望我皎若明月舒其光,豈可蒙塵生灰。”
這夜之後,蘇皎月又隨蘇二哥回了中州,父母已經馬不停蹄的為她選夫,最終甚至同意比武招親,拋繡球這種江湖方法,蘇皎月覺得很有趣,頭一回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