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有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不過不用猜測也知道肯定很醜,她明白昔耶憤怒,當了許多年的孤魂野鬼,卻還是做不好一個厲鬼。
直到走出小院的那一刻,她仍在責怪自己為什麼要沒事找事。思考良久,得出了自己太過不自量力的結論。她總想著她是鬼,已經死了,沒有什麼可怕的。卻不知道,即便是做鬼,也有要忌諱的。
天上的圓月亮亮堂堂的,路過桂花林的時候,她好像又聞到桂花的香味。
,她艱難地張開嘴,卻說不出話,心裏想,好想活下去呢,但其實本來就是死了的,這一刻卻又說好想活下去,這又是什麼邏輯?
她想讓昔耶快點趕路,想去再看一眼潯陽江邊的流螢起舞。其實不去也行,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窩在他的懷裏,他們回家,回青庭,看日出日落,看他在大樹下習武練劍也挺不錯的。她隻是萌發了這樣一個念頭,就好像心裏生出了千萬個念頭,還想和他做這樣那樣的事,好像還有很多很多願望沒完成,還沒親自拜堂,還沒洞房,還沒生個小昔耶。
她愣了一下,喉嚨發緊。
上方響起他平靜卻又溫暖的聲音:“我先用術法將你封印回綠島,可以嗎?”
小花沒有說話,也說不出話來。
“我在這裏,你哪裏都別想去。”
她笑,張了好幾次口,都說不出話。
他在這裏,她的夫君,他擁有超乎常人的力量,有他在,他便會護她一生安穩。她想說一句安慰他的話,讓他知道自己此刻尚好,卻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他停下步伐,將她輕輕靠在桂樹底下,右手施展術法,止住了她胸口不斷溢出的鮮血,不同於常人的血液,是溫暖炙熱的,那些血液冰冷刺骨,他眼底有著恨意,“睡一覺,馬上,馬上就好了。很快,我保證你很快就會醒過來。”他唇角還有著刻意溫柔的笑容,極淡卻又暖盡人心。小花覺得胸上的傷口也不是那麼疼了,她覺得真幸福,她的夫君居然為了她,緊張得結巴了,想著想著,眼圈卻發紅了,隻是沒流眼淚。她答應過,能不哭就盡量不哭的。
月光下,他眉目似霜凝,右手不斷的在虛空中結出術法,想讓她少痛一點,道:“很快就會好起來,我保證。”又喚:“小花。”
這山間萬籟俱靜,隻有他低沉微啞的聲音,間或能聽到未死的夏蟲悲鳴,然而,在這一刻都顯得不那麼重要。她在想她這樣子一定好醜,渾身都是血,臉又白得比鬼還像鬼。但轉念一想,又覺得想這些又有何用,眼皮已經重到再也支撐不起。雖說這不一定就是最後一眼,但是總想著多看一眼,再多一眼。
他低頭看她,仿佛是在等待她闔上雙眼的那一刻,她覺得四肢都變得溫暖,好想回到傳說人類女子孕育生命的子宮,四周的聲音和感覺的盡數消失了,直到最後,再也沒有了一點意識,沉睡在了綠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