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沉默片刻,驚秋忽然回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如果可以,還是等,等長生長大一點,再,再……”再做什麼了,他卻已經說不出口,不能罵那個人是毫無仁慈倫常的怪物,因為這白塔中的人,皆是如此。
他沒有說下去,看著樓既翕毫無形象的放聲大哭,忽然不忍心當著他的麵說出那個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結局,扶著樓既翕消失在長廊的轉角。
“如果可以,誰又願意呆在岸上?”驚秋仰頭看了看窗外似乎觸手可及的月光,歎了口氣,坐回桌前,獨酌烈酒。
“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死喪之威,兄弟孔懷。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她恨不得推翻這一盞盞明燈,將這座白塔燃盡,可是她卻隻能乖巧地坐在這裏,什麼也不敢做。
什麼兄友弟恭,什麼夫妻恩愛?不如友生,不如友生。
她一邊喝著酒,臉上的悲傷卻漸漸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生活的迷茫。在很多年前,她不曾這樣痛苦過,直到活了很久很久之後,才開始日複一日的問自己,這樣活著是否真的有意義。
在很久以前,棠棣好奇地問過她:“為何人要活這麼久?”
那時,自己是怎麼答的?長生不老乃是凡人夢寐以求之境,你這孩子,怎能身在福中不知福?
“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求歎。
兄弟鬩於牆,外禦其務,每有良朋,烝也無戎。
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慢慢地她胸腔裏似燃起了一簇火焰,心頭漸漸有些煩躁起來。在一次倒酒之後,酒樽幹涸,斜眼看著抱著琵琶正在彈唱樂曲的貌美小僮。
然而,不等小僮唱完,她便將酒樽重重地甩在地上,開口:“吵死人了,滾出去!”
因為飲酒過多,便不如平日的溫和有度,聲音不高,卻是狠厲冰冷的,那個彈琵琶的小僮登時一怔。
“回稟夫人,這首《棠棣之華》是島主親自為夫人點的,還請夫人務必聽完。”
琵琶聲又起的瞬間,驚秋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
火光泯滅中,她想起了自己的夫君,彈琵琶的小僮在不經意抬頭看見驚夫人的臉,忽然一陣心慌,他看到了,一顆接一顆的眼淚從驚夫人的眼中流出,珠子在空氣中結成渾圓潔白的鮫珠。傳說中的鮫人泣淚成珠,居然真的有。
而那個無聲慟哭的美麗女子,卻是毫不曾在意這裏還存在著一個陌生人。
夜已經深了,小僮也將曲子唱完了。女子止了淚,順手將那顆海螺扔給他,嗤笑道:“你家若死了人,可用這顆海螺保存他的魂魄。”
“謝夫人賞賜。”小僮恭敬的起身,行禮告退。
“你還記得嗎?”身後的女子趴在桌上,醉醺醺的喃喃囈語,“棠棣之華,棠棣之華。那年你唱出這首曲子,他卻在這裏親手殺了你的父親。棠棣,棠棣。既然決定離開,為何還要回來?莫非這麼多年過去,你也覺得長生不老是件美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