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禪宗六祖(1 / 3)

1、一江禪水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何等蒼涼悲壯!李白的“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無不體現了中國人基本的文化性格,一個“仁”字。

陳白沙

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千古絕唱,更唱出中國人的慷慨激昂,這又體現了東方哲學“無”的歸宿,最終的天人之“一”。

而陳白沙題珠江“海水有門分上下,江山無地限華夷”,“空”闊無垠。則“空”正是禪的境界。

新興,一個普通的廣東鄉村,暮雲春樹,一片蔥蘢。珠江的西江水係四通八達,綠水青山,氣候溫和,物產豐富,民風淳樸,不少北來的移民聚居於此。

新興盧下村

新興河向北流入西江,蘇東坡曾有句“門前溪水尚能西”。珠江尚且不拘於“一江春水向東流”的模式,哪又如何管得了向北流的新興河呢!正是這北流的河象征了珠江不拘一格開放、寬容的文化特質。

1300多年前,這裏出了一個支撐起整一個精神世界的人物,他就是玄思“人人皆有佛性”的真諦,創立南禪的六祖慧能。

孔子是魯國人,代表了黃河文化;他的儒學在於“仁”;老子是楚國人,代表了長江文化,他的道學在於“一”。

而六祖慧能,這位珠江文化的哲聖,他的禪學在於“空”。

憑著珠江三角洲瀕臨大海,珠江水係的交通發達優勢,亞熱帶的海洋性文化地理的特色,決定了其開放性兼容性。

到唐代,廣州取代徐聞成為嶺南政治、文化、經濟中心,成為中央朝廷對外交往來的重要港口。

唐太宗是一代明君,朝廷奉行的佛、道、儒並重的兼用政策,還力圖將所有宗教納入大唐施用。

貞觀十三年(637年)唐太宗詔令在長安義寧坊建寺一所,供敘利亞人阿羅本弘揚景教(基督教),密濟眾生。

唐太宗詔中有“道無常名,聖無常體……隨方設教……濟物利人……”四句真言,表明了一個開明君王對宗教的態度,這也是中華文化對外來文化,包括佛教文化的極大寬容。隻要對國泰民安有利,這些外來文化都可以容納。

唐朝廷寬容的國策,創造了曹溪禪宗的蓬勃發展時期。在大唐太平盛世的貞觀、武周、開元三個鼎盛時期,國泰民安,百業興旺。唐太宗派出禦弟玄奘西出取經,組織翻譯大量佛學經典。

珠江文化所具的超越性,才可得以對一位聖人及其創新的思想體係的形成。在慧能青少年時代,新州的百姓很窮,稍有點積蓄的人都遠走他鄉外出經商。

當時,禪宗勢力已經深入嶺南民間。五祖弘忍門下已經深入嶺南窮鄉僻壤宣揚禪法。才使得新興山村的砍柴郎慧能有了尋拜五祖為師的機緣。

而珠江文化對外來文化最易消融,並超越之。據史料統計,六朝時廣州城郊、始興郡(今韶關市)、羅浮山等地有佛寺37座,嶺南佛教已具規模。

廣州與長安、金陵已成為全國譯經中心。那麼中國人寫的第一部佛學經典《六祖壇經》在嶺南誕生也就順理成章了。

作為南天竺香至國香玉王的第三王子的達摩曆盡千辛萬苦,橫渡南海來中國弘法。

佛學傳入中國後,士大夫階層最感興趣、從中汲取養分最多的,是“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的禪宗。

古代的嶺南,生產發展落後,尤其在少數民族地區還保持著刀耕火種的遺風,百粵民族宗教信仰蕪雜,嶺南的下下人被稱為獦獠。

也是得前益於珠江對海洋的開放,對海洋文化的兼容。隨著中原移民與百粵土著的交往,珠江文化的廣府文化、客家文化等周邊土著文化與外來多元先進文化日益交融,並與官話的溝通,私塾、府學、縣學也日益增多。本土讀書人開科考試中,中舉的人也漸漸多起來。

到了慧能的年代,嶺南人的文化素質、經濟地位等方麵都有了極大的提高,嶺南人的聰明才智,各方麵的特色人才也嶄露頭角。慧能以“獦獠也有佛性”的禪宗替代了原始的宗教信仰,使佛教成為珠江三角洲的主要宗教,這對改進珠江三角洲落後狀態無疑起著重要作用。

六祖的故鄉,地理環境優美,三麵環山繞水,穀口向南,乃為佛傳寶地。而在夏盧村的故居,現仍留有關於慧能家世的若幹遺跡,如“慧能故居”、“別母石”等。此兩爿大石,每塊長1.2米,寬0.7米,厚0.4米。經千年風雨,仍聳立在村口路上,由於年代久遠,早已崩毀,但屋址地基尚存,

慧能故居幾經後人多番按原貌恢複修葺重建,今尚保存。門額四個紅底黑色大字“聖地之門”。門聯為“聖地一花開五葉,門庭三寶朝萬年”。“六祖慧能紀念堂”,又一聯:“新州毓秀、聖地鼎名”。堂前天井由小廊廡繞,六祖塑像端坐正中,左龕供奉六祖父母牌位。

慧能出生在嶺南的土著文化由盛而衰,嶺南漢文化開始由弱而強,但尚未取代嶺南的土著文化成為嶺南文化主體地位。這種文化的整合,是有別於中原文化的嶺南漢文化將獲得新生和升華。

盡管慧能是中原移民的後代,但從小就打下了中原文化與珠江文化交融的烙印。

父親的儒家文化的基因及慧根,也深深地銘刻在他的心底。盧家雖是貶謫之人,但土著鄉親並沒有歧視他們。盡管父親早逝,孤寡之家仍能得到善待。盡管是下下人,卻有著上上智。“慧能”一名為僧所取,解說道:“惠者,以法惠施眾生;能者,能作佛事。”也由於家貧寒,慧能更能淡泊名利,看破塵世;且自幼就吃苦耐勞,為他在長期求學過程中經受艱苦磨練,立誌創業,打下堅實的心理素質基礎。

龍山樹木蔥蘢,下盧村地瘠人稀,生計艱難。李氏寡居後即攜子遷居龍山山麓,結草為舍,家境貧寒。李氏常為兒子講聖賢故事,背誦古詩,唱山歌,日子艱難,尚過得去。

李氏靠織布縫補為生,過著赤貧的生活,幼小的慧能即要日夜奔忙遞送衣料、拈拾枯枝作柴火。母親並不認得“火”字,隻以手指指著火,教他認識火,並教他擊火石生火。他在想:母親手指上並無火,石上也並無火,隻是要用火,須經手取石互擊,才可生出火來。

長大了上山砍柴以維持家用;因為得到山區草醫的傳授,學會采集治病的本領,一邊砍柴也采集滿滿兩挎袋中草藥,一並挑到城裏去變賣。

李氏篤信佛,長期食齋。慧能自小就極有佛緣,對寺庵特別好感,經常接觸佛法,常常抽空去聽經。有時在山間也經常纏著遊方僧人教誦一段佛經或講解一、二段經義,不斷接受了“三寶”的薰陶。學會唸幾句佛經,就回去唸給母親聽。

慧能對僧人教誦的佛經,經常有自己的獨特理解。往往聯係到自己在上山采樵,想到山上的雲無心來去而有所感悟……

2、金台寺

新興縣城(古稱筠州)唐代時已盛行佛教,僅在縣城便有四間佛寺,已傳誦五祖弘忍所倡的《金剛經》,佛法已深人民間了。

離下盧村三十裏,有金台寺,寺中有古井,傳為天竺僧人所鑿。寺前有墟,慧能也常來趁墟,賣掉上山砍的柴,換些銅錢,買米回家。

寺中香火旺盛,時時傳出僧眾的誦經梵音。慧能雖不認字,卻能聽得明白僧人們所誦的經文大意。

慧能因為不認字,令心境更加清淨,故記憶力極強。僧人們誦過的經,他反複地聽,自己也能背誦出來了。

這使得寺裏的僧人感到驚奇,日子長了,慧能也與僧眾相熟了。僧人們也讓他在旁聽他們誦經。

很快慧能與僧人相交知己,每次賣罷柴,停了擔子走進寺裏,與僧人們討論佛義。對僧人死記硬背佛經,咬文嚼字解說佛經,他敢於提出不同的見解。

他認為文字不過是了解作佛的途徑,佛說“依義不依語”。也就是說讀佛經不必執著在文字上,自己的心悟才是自己學佛的目的。

在寺門前的放生池,他看到寺裏大雄寶殿倒映在水中,看到了佛的蓮花座,看到佛的金相。他豁然開朗,明白了母親的手指不是火,連石也不是火。母親的手指隻能告訴他,那就是火。隻有在需要火時,用手將石相擊才會生出火來。人的心就是池中的水,隻有水麵波平如鏡,才能映出佛來,佛也就在心中了。……

語言與文字,隻是表義的工具,而實義卻不在語文中。語言文字並不是傳遞思想的唯一方法,中國的禪宗就不立文字。

菩提之道,以心傳心。禪宗最經常講的“拈花微笑”,就是說釋迦牟尼佛在靈鷲山說法,大梵天王獻金色缽蘿花以表敬意。佛陀一言不發,拈起金缽蘿花向大眾展示。

在場的聽眾不解其意,隻有摩訶迦葉破顏微笑,後來摩訶迦葉就成了釋迦牟尼佛心心相印的傳法弟子。

心靈最高層次的溝通,是不須借助語言的,就像釋迦佛與迦葉都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佛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這是無說而說,無言之道,是通過眼根與耳根方麵,獲得信息,體會佛的無言妙道。

到了摩訶迦葉破顏含笑以後,佛開口說了幾句法語,這是以言遣言,無言之道。

金台論經可謂是慧能頓悟禪宗的雛形,這使得不得不佩服這位目不識丁的智者。他對佛義的理解,金台寺的僧眾是聞所未聞,為之耳目一新。

古人說:“大道本無言,因言而顯道,真心本無相,即相而明心”,就是這個道理。

中國文字,方塊象形,為倉頡所造。據傳說,倉頡造字,有鬼夜哭。倉頡為黃帝之史,有四目可通神明,仰觀奎星圓曲之勢,俯察龜文鳥跡之象,博采眾美,始創古文。

中國文字,古文蝌蚪,鳥獸蹄迒,史籀大篆,皆有具象。依類象形謂之文,形聲相益謂之字。

中國文字以象為本,以圖象形。至於鬼為何夜哭,後人附鑿牽強地說,是因為倉頡把天地之間的秘密都泄漏了,所以鬼才在半夜哭泣。

從心靈溝通到語言溝通,再到不得不借助文字,其實是一個不斷退化的過程,大概這正是鬼半夜而哭的原因。

初民創造文字是為了記載道理,中國最古的四本書是《三墳》《五典》《八索》《九丘》。按照《尚書序》的說法,《三墳》《五典》是記述三皇五帝的德行的,稱為“大道”和“常道”。

後來的書籍就開始記述一些曆史,人倫,民風,政務等等。儒家有四書五經之說,其中五經指的是《詩》、《書》、《禮》、《易》和《春秋》,如果加上《樂》就是六經。它們各有各的用處。

司馬遷在《史記》的《太史公自序》中說:“是故《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義”。

其義是《禮》用來節製百姓,《樂》用來表達平和的情感,《書》用來指導政事,《詩》用來表達思想,《易》用來說明變化,《春秋》來闡明仁義。

孔子曾對他的弟子說:“餘欲無言。”

弟子說:“這怎麼辦,夫子你若不開口講話,弟子就得不到教益了。”

孔子說:“不要緊,你看天,天年複一年並沒有說話,可春夏秋冬四時的節氣,不是照樣運行得很好嘛?天日複一日也沒有講話,萬物不是也生住異滅,輾轉循環終而複始嘛。你們看,天何言哉。這就充分說明了,無言才是真正的大道。”

唐代大文學家韓愈提出“文以載道”,但語言文字對信息的承載能力,要表達一個超越常人的“道”並非易事。

老子在《道德經》中說“名可名,非常名”,就是很多名詞,往往詞不達意,不一定是這個名詞指定的對象。

或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所以即使大智如老子這樣的聖哲也遇到了語言障礙。這並不是老子的表達能力不行,而是常人無此概念,無相應的“名詞”去描述“道”。

摩訶迦葉尊者領悟到佛拈花意旨,突然破顏含笑起來。這就是他與佛一個是機,一個是教,機教相當,碎啄同時。他能夠深深地徹底領悟我佛拈花的微妙法門,默契了佛的心宗。

所以到了大迦葉尊者微笑之後,佛馬上開口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付囑與摩訶迦葉。”

釋迦拈花

釋迦拈花,迦葉微笑,不過是中國古代注重心性之傳統文化的產物。不立文字與不離文字,兩者看似相反,實亦相通。不立文字著重於禪宗的哲學智慧,屬於體知,意思是說禪宗的真理不能拘守於文字。

但不立文字並非不關文字,不離文字著重於禪宗的經驗知識,屬於認知,禪宗真理要為人知還是不能離開文字。

不立文字所破的文字,與不離文字所立的文字,從最終所要傳達的意義上,都是一脈相通的,那就是不要拘泥、執守於文字。

禪宗強調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立文字”其實是“說不得”;但“說不得的東西如何去說”,那又非得“不離文字”,這正是禪宗所要擺脫的悖論。

佛法主張“不可說”,這本身是一個自語相違的悖論,因為對於不可說的東西已作了“不可說”這種說明。

為擺脫這種邏輯矛盾,禪宗主張“繞路說禪”,即認為不可說的東西並非不可說,問題在於如何說,如何運用禪語言的特殊功能。

後期禪學的詩化,似表明禪境與詩心一脈相通,這隻是禪語言藝術的一端,至於禪語言中還有各種機鋒、反詰、突急、截斷、擒縱等等,各有其特定的表達功能。

禪宗不僅立了文字,而且講得還很係統,這是“不可說之說”,其中蘊含“不可說的東西如何說”,在不可說中說,通過說不可說之說傳釋自己的禪體驗,喚起他人的禪體驗,這是禪宗的主題。

3、《金剛經》

某天,慧能在墟上賣柴,有一客買柴,要慧能將柴送至於官店,客取了柴去,慧能也得了錢。卻向門前,聽到窗裏有客人在誦讀一卷新的經典。

當慧能聽到諗道:“是故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生清淨心。不應住色生心。不應住聲、香、味、觸、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頓有醍醐灌頂的感覺。

這是《金剛經》“莊嚴淨土分”第十所雲。而令慧能茅塞頓開,初步悟道,正是那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慧能想起了自己從山上采樵回家,替母親作炊,要點著火,就得擊石,冒出火星,才可生著火。這火石用時有火,不用則無火。母親用手指指著火,告訴他這就是火,他這才認識火。

《金剛經》全名為《金剛般若波羅密經》,聽得安居士所誦,慧能深感佛陀的大慈大悲。

慧能雖不識字,靜心息慮聽經,尤其對“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一句,“一聞法,就知五蘊本空,六塵非有,立即開悟,而明大道。”

慧能認為:“此心本來無所住,隻因不明此心無所住,故畢竟是空。住法生心,住就在空上了。”

“真正的清淨心,不是有境界,而是不住色,不住聲香味觸法。真正的修行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應該隨時隨地無所住,物來坦然應對,過去不留。”

生無住之心即離一切相,若人心有一點相,則不可見如來。如者仿佛也,既是仿佛,即不真實,既不真實,即要識破,能識破者,是為真如,即此佛性。

字有相,六祖不識字,此其優勢,故不泥於字;空亦是相,故不執於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自性清靜,心境至虛,一塵不染,即是佛性。

凡人通常判斷“我心是否已靜”,不停追究自己,此乃通病。降心須用本能,本能逐漸養成。若以心降心,則無異於以霧驅雲,天依然是蒙蔽的天。

仙佛也是做,仙凡隻是一念之差。慧能聞古人用此“如”字極有深意。他凝神聆聽,遲遲不肯離去,透過窗口,他看到那誦經的客人,正是在金台寺認得的居士安道誠。

安道誠也驚喜地說:“慧能?你呀!我正在忖度,或者會在這裏見著你,果然,又在這裏見到你了!”

慧能問道:“請問居士,這是一本什麼經典?”

居士告訴他:“這就是《金剛般若經》!”

又問:“跟誰能學到《金剛般若經》?”

安居士說:“我剛從蘄州黃梅馮茂山東山寺回來,我是雲遊到那裏,正好聽到禪宗五祖弘忍大禪師講授《金剛經》,有一千多人在那裏學習佛法。大師常規勸僧俗須修《金剛經》即自見性,直成了佛。”

這本佛經,是說如來的心法。以斷疑生信為主,以離相為宗,以無住為體。經旨宏深,頗難了悟。倘若誦經之人,不知道經解;看經之人,不知道佛言,就是爛熟經文,也是茫無所得。而以慧能之智,則“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

慧能又問:“成佛就可以解除人生一切業障?”

安道誠答:“那當然,且能除一切眾生苦厄呢!”

這些話慧能聽了,很感震撼,牢牢記住了,就象一個幹渴的人飲瓊漿一樣。當即產生了要赴黃梅求法的念頭。

他不禁喃語:“《地藏經》隻說了業障之源,然對解除業障說得不夠透徹,看來我慧根未利,尚未明白。怎麼說我也要到東山寺求弘忍大師傳《金剛經》,我要成佛!”

安道誠居士在郡城經商,乃慨允資助十兩銀子給慧能安置母親,說道:“既然你有這樣大的決心,就把這些錢拿去安置你娘,立即找弘忍大師去吧!”

慧能覺得宿昔有緣,想去禮拜五祖求法……

佛教的興盛,即使在新州,慧能也不是唯一的一個信奉者。那位贈銀助慧能往黃梅求法的客商安道誠,早就熟讀《金剛經》了。

他和慧能是同鄉,同樣也“窮則思變”,他往江州經商時,曾聞五祖弘忍之名,也登黃梅東山寺專誠拜謁,蒙授《金剛經》,說是“道俗受持此經,即得見性,直了成佛。”

回到新州,居於金台寺側,常念此經,才得以助成慧能之行。

不過,安道誠並沒有成佛,也未見性。按說他比慧能更有文化,起碼他可以朗誦《金剛經》。

而成佛的卻是一字不識的慧能,慧能的之所以能成佛,其優勝勢在於他的“窮則思變”是依其名字含義求大智慧,學作佛事的本領去惠濟眾生,幫佛法有自然而然的自性自悟特質。

當他一擺脫塵世唯一的拖累,功德無量的安居士施舍他一百兩銀,安置好了母親,便毅然前往黃梅求法。

4、獦獠佛性

五祖弘忍大師(公元602——675年),俗姓周,原籍潯陽(今江西省九江縣)。出生於蘄州(今湖北)黃梅,正好離雙峰寺不遠。其祖輩、父輩屢遭功名挫折,於是賁臨丘園。

傳說弘忍的前生是破頭山一個栽花行者,遇四祖道信問道:“佛法妙道,我能不能得聞?”

道信大師說:“你年齡已經很大了,縱能得聞佛法,也不能廣弘法化,如果你轉生,這樣就可以達到你的心願”。

栽花行者拜辭而去,後來轉世,出生時但見月光照庭,皎如白晝,滿屋盈香。合家驚喜,預感到這孩子將來必是異人。

這孩子自小聰慧,凡事不論繁簡難易,均一看就會,一聽就知,且機辯敏捷,思維穎脫。他為人木訥沉厚,雖然同輩屢欺負輕慢他,他亦處之泰然。白天隨眾做事,什麼工作都做;晚上打坐,攝持身心,口不講一切是非。

有一天,孩子在黃梅東北二裏馮茂山直覺寺路旁采摘花草,嬉戲玩耍。被時年二十九歲的四祖遇見,四祖詫異,因有夙緣,故有似曾相識感覺。隻見他麵透禪秀,渾身光彩。

大師俯身問道:“小孩子好生麵熟,不知你姓什麼?”

答曰:“我姓非一般姓。”

道信追問:“那麼能告訴我你的姓麼?”

孩子一字一字說:“我姓佛性。”

“姓”、“性”同音,道信知他根器非凡,於是又說:“這樣看來,你是沒有姓了嘛?”

沒想到孩子回答絕妙,說:“大和尚說得好,正因為自性空寂,故無性(姓)。”借“姓”、“性”字音相同,顯示了非凡的佛緣。深得遊戲三昧,從中顯露禪的靈光。

道信大驚,聽到這裏,知道他是法門龍象,就對左右說:“此子非凡,吾滅度二十年中,大作佛事。”於是度他出家,取法名弘忍。

父母聽說兒子被大禪師道信收為徒,十分高興。其父還說:“禪師佛法大龍,光被遠近,緇門俊秀,歸者如雲,豈伊小兒,那堪擊訓?若垂愛虛受,固無留吝。”

道信將弘忍收在身邊,悉心栽培,並且把正法眼藏和衣缽,傳付於弘忍大師,為禪宗第五代祖師。

十二歲的弘忍隨三十四歲的道信在廬山大林寺住,從道信出家,承受雙峰的禪法。

道信去世後,弘忍又在雙峰山東十裏的馮茂山建東山寺,接引四方的學眾,弘揚禪宗。

弘忍身高八尺,相貌奇特。因為師徒倆同住雙峰山東山寺,大闡宗風,故人稱東山法門。

弘忍的在山弘化,與道信一樣的足不下山;不應皇帝征召。在唐高宗時,皇帝屢次詔請大師到宮內供養,但均為大師所辭拒。最後皇帝賜以各種珍貴的藥材和禮物以為供養。

他在東山寺宣法時,曾有僧人問:“學習佛法何故不向城邑聚落,要在山居?

弘忍蕭然靜坐,答:“大廈之材,本出幽穀,不向世間有也。以遠離人故,不被譽為刀斧損斫,一一長成大物,後乃堪為棟梁之用。故知棲神幽穀,遠避塵囂,養性山中,長辭俗事,目前無物,心自安寧。從此道樹花開,禪林果出也。”

弘忍大師平時安然清坐,此番口述禪理,就是禪宗兩點論精神的體現。不過由於語言文字隻能引導入門,最後的徹悟,還是在於自心,這是不言而喻的。

大師口說玄理,不出文記,默授與人。隻是為了啟發學人,教誨後人,有時不得已才用文字。他曾說過,要成佛悟道,專心念《金剛經》就可以了,即使不識字,但必須悟性高,慧根利。

金剛之義有三:堅固、銳利、光明。佛陀的教導是做事要光明磊落,持有恒心,才會堅固。摧折奸邪,邁進良善。般若即智慧,波羅蜜即度生死苦海,到涅槃彼岸。

《金剛經》是徹底解放煩惱心靈的大智慧,若有人書寫金剛經,受持讀誦,書寫流布,譬如一燈燃百千萬燈,幽冥皆照,明終不絕,功德無量無邊,不可思議。

5、拜母北上

回到家中,慧能一頭跪倒,向母親磕頭。懇求道:“母親,恕孩兒不孝,孩兒決定赴黃梅向弘忍大師求法,以求成佛!”

母親道:“娘與你讀《地藏經》,也明白為父母盡孝,無非小孝;視天下眾生為父母,普度眾生始盡大孝,娘願你盡天下大孝!”

倒是慧能舅父不允他離母出家,說是“老母在,不遠遊。如要出家,必須把家門前的大石拜得裂開!”

這是一塊不漏、不透、不縐、不瘦,平平常常,約3米見方的的石頭,要拜開此石,無疑是給慧能出了一道如登天的難題。

不料慧能果真念經禮佛,天天向著大石跪拜,忽一日,風雨大作,電閃雷鳴,一聲巨響,真的將大石劈作兩爿。可謂精誠所至,真是金石為開。故有“別母石”之傳說。

奇跡的出現,使舅父無話可說,隻好答應慧能別母而去。後人就把這塊石頭稱為“別母石”。此石一直保存至今,現存廣東新興縣集成鎮舊琅村中。

鹹亨(公元670年一674年)年間,慧能拜別母親,拜別故鄉,尋師北行。唐代時交通還不是很發達,他走了一個多月,直抵韶州曲江。

曲江有條三國曹操後裔集居的曹侯村,其間,他結識了從官場歸隱,極喜歡研究佛法的劉誌略。兩個人談得很投機,他們倆結拜為兄弟,暫時住在劉家。

別母石

慧能在曲江住了一段時間,後來他想起自己要去湖北學佛,所以他就拜別劉誌略,到了樂昌(現在廣東韶關樂昌縣)。

西山石窟

在樂昌的西山石窟遇見智遠禪師,於是跟他學打坐,曾憩於“仙人石室”洞內石床,侍座談玄。還隨僧人們唸《佛為心王菩薩說投陀經》:

若夫至道圓明虛無湛極,慈悲普攝濟生死之深。河浮大寶舟廣度四生之難。恩沾大道迥秡三界之牢,惠鏡長懸照無明之巨夜。法王慈湣接引多方,眾苦之病無窮……

西石岩“石室仙蹤”,洞所在的山,高約50多米,名叫泐溪嶺,山上林蔭滴翠,怪石嶙峋。

寺以全岩洞為殿,當年慧能坐禪的石床尚有滴泉浸潤。一千多年後的今天,在這塊石床邊,還能引發人們對慧能大徹大悟的南禪,作無盡的遐想。

慧能在樂昌過了一段時間,智遠禪師說,我看你慧根很好,是佛門龍相,在我這裏學不到佛。你應該到五祖弘忍禪師那裏去學,將來我也有請教之時。於是慧能離開了樂昌,繼續北上。

其實,慧能拜五祖為師之前,一有機會就想盡辦法去學佛經的,在家裏聽人家念《金剛經》,聽過很多佛家經典。

這說明一個問題,雖然慧能有大智慧,大智慧的人都要講究學習的。所以我們應該要天天學,學到老,才能有智慧。

6、梨子滋味

禪,梵文Dhyāna(禪那),音譯簡稱,意為靜慮。《瑜伽地師論》曰:“言靜慮者,於一所緣,係念寂靜,正審思慮,故曰靜慮。”

“禪為何物”說清楚也不易。禪非文字功夫,不可言傳,隻能意會。光靠嘴巴講,動筆頭也道不清楚。重要的是去做,去感受。也如毛之所言,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得親口嚐一嚐梨子。

禪就是要讓人不要胡思亂想,其中奧妙,盡在不言之中。我們隻要集中意念,就可漸漸培養出一種新的智慧。禪或可說既是一種活動,又是一種境界。

禪作為一種活動,我們又常稱“參禪”。參禪、坐禪與禪定三者是其實同一回事,隻是角度不同。

參禪是指整個過程,坐禪是指參禪時采用了坐的方式,禪定則是指在參禪過程中內心所獲得的安定狀態。

但坐禪並不是參禪的唯一方式,參禪的形式的多樣的。近來有人提倡的生活禪,猶如少林寺則提倡武術禪,都是參禪的方式。

禪宗初祖達摩在少林寺後邊的五乳峰山洞裏,對著牆壁坐了9年,連影子都粘在牆壁上了,可稱得上是坐功第一。坐禪是禪宗參禪的基本功之一。

參禪多采用坐禪的方式,這與古人的生活習慣有關,盤腿而坐,可能是古代最舒適的姿勢。

不過盤腿坐禪,並不是佛教的專利,佛教傳入我國以前,道家也坐禪,跑到深山叢林中,坐下來,數息煉氣,“莊子坐忘”就是坐禪。

印度的瑜伽也坐禪。坐禪的姿勢有多種,雙盤,或者單盤,或者別的坐姿。

一個原則,自己覺得舒適就行。隻有舒適了,才更有助於入定。當然,不管你采用什麼坐勢,腰要挺直,呼吸要通暢,全身放鬆。

佛教通過坐禪來培養一種生活的智慧,以照亮我們的生命,斷絕貪、嗔、癡,最後求得生命中煩惱痛苦的解脫。

道家的坐禪通過調息煉氣,達到小周天大周天的的禪定,最終目的是延年益壽,長生不死。

至於瑜伽的坐禪,據書上說是喚起體內的稱為“蛇力”的東西,最後獲得某種特別的能力。

那麼什麼是禪宗的禪?這是個無法回答的問題。隻怕一開口,就得挨“當頭棒喝”。隻好“庭前柏樹子”,“胡餅”,“喝茶去”,“出去散散步”之類胡說一通。

禪宗的公案就是這樣形成的。禪不是靠想出來的,禪也不是學問。越想離禪越遠,越講離禪更遠。要想知道梨子滋味,最好還是自己去咬一口。禪就是這個梨子,須自己去咬一口。

對於禪宗的禪,六祖是這樣說的:“外不著相為禪,內心不亂為定。”內心不亂,“不動心”,是禪宗的根本,表現在外麵,就是“不著相”,內心不會糾纏於外在的任何東西,而外在的任何東西也影響幹擾不了內心。

這內心不亂,這不動心,就是禪定的定力,既是一種大智慧,也是一種堅定的信念。

這智慧和信念,“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佛陀講經說法一輩子,最後他老人家還是一句話:“我說法49年,沒有說到一個字。”這種無法用語言文字來傳達,隻能靠自己的內心去感受體驗的東西,就是禪。

禪宗是中國佛教最主要的一個宗派,它是根據初祖達摩大師依《楞伽經》與六祖慧能大師依《金剛經》而創立的。

7、紅雪

嵩山,是中國五嶽之一,少林寺有一千四百五十五年的曆史。座落在河南省鄭州與洛陽之間的嵩山之麓。

唐代時期,該寺曾經住過僧眾二千五百人之多。這裏的僧眾除了禪宗大德之外,還有武藝拳術著稱的武僧。大家都叫這種拳術為少林拳,並享有僧兵的光榮稱號。僧兵曾經幫助過唐太宗李世民取勝於疆場之上。在明朝也有一度參加抗禦倭寇。由於是達摩大師當年麵壁過的聖地。所以嵩山少林寺,在中國佛教史上是一個聞名遐邇的名勝古刹。菩提達摩大師從印度把佛教禪宗傳到中國,被稱為是中國禪宗第一代開山祖師。

達摩祖師在中國,屢遭人毒害。北魏就有兩位法師想害他,但都毒不死達摩。有一天達摩祖師謂二祖慧可大師:“我傳法已經有人,我要圓寂了。”達摩祖師寂滅,可此時,北魏使臣宋雲,卻在蔥嶺路遇達摩祖師。達摩執一鞋對宋雲說:“你國家有事,趕快回去。”宋雲問:“大師,何去?”達摩說:“我回印度。”後宋雲回到北魏談起此事,大家都不信,眾人將達摩的墳打開一看,棺材何空空如也,隻有一鞋。達摩有遺言說:“我傳法三人,慧可得我髓,道育得我骨,比丘尼道濟得我肉。”道濟背誦法華經,故死後口中生出青蓮。他來中國時他說他一百五十歲,但走時還是一百五十歲,曆史上無法考據。

菩提達摩把正法眼藏和衣缽,傳給二祖慧可大師,這是中國禪宗第一次傳燈,燈燈續焰,奕葉相承。

二祖慧可大師(公元487——593年),本名叫做神光,俗家姓名姬武牢,河南洛陽人。幼時,在洛陽龍門山皈依寶靜,削發為僧。

有一天,神光正在講經說法,忽然看到一個印度和尚在座聽法,形態十分奇異,兩隻明亮的眼睛,目光閃閃,令人敬畏。

他正是達摩,講完經後,達摩問:“你講經做什麼?”

神光答:“我講經叫人了生死。”

達摩說:“生死如何了?你講的經,黑的是字,白的是紙,你用什麼教人了生死?”

神光被問得無話可答,故老羞成怒,大發脾氣。拿起他的鐵製的念珠。如同山崩地裂般說:“你現在居然謗法!”朝著達摩臉上就打。

達摩雖然有功夫,但沒防備神光這麼厲害,說不過就動武,結果被打掉了兩顆牙齒。

據說,聖人的牙若被打掉,吐在那裏,就會大旱三年。達摩心想:“三年不下雨,那要餓死多少人?我來是為度眾生的,不是來殺眾生的。”於是把兩顆牙吞到肚裏,一言不發,回頭就走。

神光忽然看見一對雪白如銀的暴牙齒,已經整整齊齊放在香盤上麵了。

神光一看大為吃驚,生大慚愧,折伏了我慢妄心,知道這是一位大德聖賢,非同尋常。

抽了袈裟馬上去追尋達摩大師,達摩也不理他,他就在後頭跟,一跟就跟到洛陽熊耳山,即今河南嵩山少林寺。達摩在那兒麵壁打坐,坐了九年,神光也跪足九年。

達摩大師還是不理他,隻顧自已參禪用功,閉口不言。神光不顧一切,精進勇猛為法忘軀,迫不及待尋求真理,就這樣在熊耳山跪了九年。隻求達摩祖師指點他如何了生脫死

有一天下大雪,雪下得埋到腰身。達摩說:“下這麼大的雪,你跪在這裏做什麼?”

神光說:“我要了生死,以前我講經不能了生死,現請祖師傳授我了生死的法門。”

達摩說:“你看天下的是什麼?”

神光說:“是雪。”

“雪是什麼顏色的?”

“白色的。”

達摩說:“你等著什麼時候天下紅雪,那時我就傳法給你。若不下紅雪,你就不要期望。你這麼一個惡和尚,用念珠把我的牙打掉兩顆,我不向你報仇,已經很慈悲了,怎會傳法給你?”乃出此難題來考驗神光。

而神光把此文章作成了,他一看牆上有一把修道人的戒刀,預備犯戒時,寧可把自己頭割下來,也不犯此戒體。

神光猛把刀拿下,一刀將臂斬斷,血流滿地,將白雪染成紅雪,福至心靈,於是他捧紅雪來到達摩麵前說∶“祖師您看!真是紅雪了。”

這本來就是預料之中,隻為要考驗他的真心,達摩必須出這個試題。故達摩很高興地說:“我到中國到底沒有白來,還遇到你這樣真心求法修道的人,把自己胳臂都不要而來求法,果真有一點誠心。”故傳給他以心印心,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法門。

當達摩講完之後,神光便生出分別心來,說:“我斷下來的臂好痛,我的心很痛,請祖師替我安心。”

達摩就伸出一隻手來,厲聲對神光說:“把你的心拿來給我,我才能幫你將心安好。”

神光便去找自己的心,東西南北四維上下,覓心了不可得。說∶“我找不著。”

達摩祖師說:“我已替你安好了心。”此時刻,慧可聞言當即大悟。

原來他說:“覓心了不可得。”這就是說,找來找去找不到心的所在。究竟在什麼地方?真心是無形無相,本來無一物,怎麼會拿得出來呢!

神光既然徹底悟到真心,所以達摩大師說我把你的心已經安好了,這叫高山流水,自有知音。

神光由達摩傳法後,改名“慧可”,即智能足夠了,善根可以了。

達摩對慧可說:“我有一領袈裟,傳授於你。”

慧可說:“法既以心傳心,複無文字,用此袈裟何為?”

師答道:“內授法印,以契證心;外傳袈裟,以定宗旨。雖則袈裟不在法上,法亦不在袈裟。”

不過,過去、現在、未來三世諸佛,都是以此方式遞相授記。我以袈裟,亦表其信,令後代傳法者有稟承,學道者得知宗旨,斷眾生疑故。”

慧可聞言就頂禮謨拜,親事九年,晝夜不離左右。

於是,達摩就把正法眼藏和衣缽付給慧可。同時又把從印度帶來的《楞伽經》一部共有四卷傳給慧可大師,並又說了四句偈子:

吾本來此土,傳法度迷津,

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8、誰束縛了你

三祖僧璨大師(公元?——606年)。出生於北齊時代,是隋朝禪僧,原來是一位虔誠的居士。

周武帝滅佛,勢頭甚洶,二祖慧可南避,假裝瘋癲,隱於舒州皖公山,弘揚佛法,大興教化。此時,大師已八十歲了。遂遇到三祖僧璨大師,付法之後,吩咐他好好保護衣缽作為證據,並應隱遁,以避免人們之嫉妒及迫害。

僧璨住山中,40來歲,沒有人知其身世、姓名。生有頑疾,全身長瘡,困苦不堪。他見慧可九十高齡,依然精神矍鑠,思維敏捷,聲若鍾磬,早有拜師念頭。現在經大師點撥,悟性大發,內外貫通,於是衷心表示拜師之願。

一天清早,慧可正在白雲清泉間的草庵麵壁。居士欲進,見慧可大師跏趺而坐,儀容端穆,便肅立門外,不敢驚動。

居士從早站到中午,不免有點饑腸轆轆,但慧可依然入定,寂然不動。於是隻得一直等著,直到紅日西下,天漸向晚。居士聽到一聲咳嗽,知是慧可出定了,這才掀簾入,即傾身拜倒。

慧可連忙將他扶起,讓他坐下,又讓侍者沏上清茶,“居士請用茶,不知居士屈駕光臨草庵,有何指教?”

居士答道∶“我來皈依和尚,學習佛法。”

二祖說∶“你病得這個樣子,這樣不清淨,怎麼可以學佛法呢?”

居士就恭敬地請問說:“我是個有病的人,而您是一位和尚,但我們的心又有什麼分別呢?弟子身患重病,苦不堪言,自知作孽深重,有此業報。所以特地來懇求和尚慈悲為我如法懺悔業障。”

二祖一聽,知此人有些來曆,便說∶“不要講,不要講,我知道了。好吧,那你將罪來,與你懺悔。”

居士當下回光返照,忽然領悟說:“覓罪不可見。”

慧可有心度他,經過半年多來的靜裏觀察,見居士容貌清臒,舉止軒昂,談吐雅察。現在見他欲求懺悔,知道時機成熟。慧可便試探他的根器,說:“我現在已經為你懺悔好了,你就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三寶吧!”

居士本來對佛法甚喜好,於是趁勢問道:“我拜見了大師,應該是見到了僧,但還未知世間何者是佛?何者是法?”

於是慧可便說:“是心是佛,是心是法,法佛無二!”

居士悟性高,即便說:“如是說,心即佛,心即法,法佛不二,並無區別。莫非是人心執著,才強加區別?”這就是我國禪宗心佛一體論,奏出了早期的妙音。慧可微笑,領頷稱是,說:“老衲知你根器不淺,現在一試,果然!”

二祖乃以法傳之,並囑咐他隱藏,以避又遭除害。又說:“且莫讓人知我已傳法予你。”

過了幾天,慧可即為居士剃度,對他說:“你現在是僧寶了,我為你取法名為僧璨。”

僧璨大師為了感師為他懺罪的深恩厚德,就放下身心,在祖下執侍巾瓶,做侍者達二年之久。

慧可此時,但見有緣眾生,即予度化。因他與眾生有緣,故很多人相信他。昔時毒害達摩的餘黨,去官府誣陷慧可是妖怪,迷惑眾人崇拜。周武帝輕信,即下聖旨令當地官府,捉拿慧可大師,他脾氣很大,什麽也不怕,竟坦承自己是妖怪,即被判斬首示眾。

慧可告徒眾:“我當此果報”。他感到悲傷的是佛法於他在世時,還未能廣被了解。他說佛法到第四祖時,將會落到名相上,有名有相,便著於名相。哭罷,就命劊子手行刑。劊子手舉刀就砍,並無血出,隻一腔白“血”。人修行致極即為純陽之體,體內血液皆白如乳。

監斬官具實奏明周武帝,武帝乃知錯殺聖人。人體純陽無陰,因為無漏,沒有無明,陰亦成陽。皇帝知慧可大師是真正的肉身菩薩,十分懺悔心道:“有真菩薩,朕不加以保護,反而將他殺了。”於是下令文武大臣全都皈依二祖。

慧可大師把正法眼藏與衣缽,傳給僧璨大師為禪宗第三祖,並開示說:“是心是佛,是心是法,佛之與法,本來無二,平等一如”的真理。並囑咐他隱藏起來,以避菩提流支餘黨的殺害,又說∶“且不要讓旁人知道我已傳法給你了。”三祖僧璨法師也學二祖一樣假裝瘋癲,默默地到各處教化眾生。僧璨晦跡隱形,歸舒州(今安徽潛山)皖公山安住,往來太湖司空山,十多年竟然無人知道他的來曆。山上本來有很多豺狼虎豹,但他一開始住山時,那些動物都搬家了。

他傳法給四祖道信禪師後,三祖就設千僧齋。齋畢,對大眾說∶“你們認為結雙跏趺坐死是最好的,現在我給你們看看一個特別死的樣子。我的生死自由,不受時間的限製。”

說完之後,左手攀著樹枝,把腳蹺起來,就奄然圓寂。

皖公山改為三祖山,其山穀寺有三祖僧璨大師塔。宋黃庭堅居此寺,因自號山穀。

雖然僧璨寂滅,但其一句對四祖道信所言“誰束縛了你?”讓人自己解放自己,受用至今。

9、不怕死的人

四祖道信大師(公元580——615年),俗姓司馬,河內(今河南沁陽)人,是當時有名望的宗族。從小出家修道,跟僧璨祖師出家學習佛法,做沙彌時,才十四歲。

道信大師

在一次大集群品,普雨正法之會上,小沙彌上前禮拜。並問三祖:“如何是佛心?”

三祖反問:“你如今是什麼心?”

小沙彌答:“我今無心。”

三祖又反問:“你既無心,佛豈有心耶?”

於是小沙彌請求開示說:“願和尚慈悲,乞賜我一種解脫法門。”

三祖問:“什麼人來纏縛你?”

答曰:“沒有人縛我”

三祖一語道破說:“既然無人縛你,還要求什麼解脫呢!”

道信被此番點撥,豁然開朗,頓時大悟,點塵全無,灑脫自在。三祖用啟發式的巧妙問答,導發了道信的智能之光。

這一番對答,言辭絕妙,發人深省,尤其一句“你既無心,佛豈有心耶?”將禪宗思想推進到了連心也沒有的境界,將慧可“尋覓此心一點也找不著”發揮得淋漓盡致。耐人咀嚼尋味。

他點化道信,解脫束縛,全用提問,真是妙語連珠,智能噴發。

最後直接道出:“既然沒有人束縛你,就是解脫,何必再求解脫呢?”

由此使道信頓悟,繼承衣缽,成為禪宗第四代祖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