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蘇東坡(1 / 3)

“唐宋八大家”中,韓愈、柳宗元、蘇東坡、蘇子由均在南海沿海生活過,對南海海洋文化有著深遠而悠久的影響。蘇軾成為北宋中期的文壇領袖,在詞壇上更是突放異彩,創豪放派詞風,把詞引向健康、廣闊的道路,不僅將詞的內容擴大到各個方麵,而且不受過分嚴格詞律無原則的束縛,自由抒發情意,對後世產生了極大影響。蘇軾寫愛情題材的詞作,又以婉約見長。詞終於取得了與詩同樣的地位,使宋詞與唐詩一樣,在中國文學史上同放光芒。如果沒有蘇軾,宋代文學將會平淡得多。在北宋的文化氛圍中,蘇軾有著富於浪漫氣質和自由個性。一方麵,他是個士大夫,抱有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另一方麵,他對社會政治組織與統治思想敏感而深刻,深感壓抑,懷疑、厭倦與舍棄,努力尋找精神解脫,出世的途徑。在他的文學創作中所表現了灑脫無羈與無可奈何,隨緣自適與失意彷徨。由於蘇軾文壇領袖的影響,在文人畫創作上取得極大成就,提出文人畫的畫論,對中國畫史上文人畫派的發展,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蘇軾還列於北宋四大書法家之首,尤工於行、草,書法講求自出新意,追求書法的情趣、意境,與他的畫論相通,為北宋中期書法革新的領袖人物。

“文人畫”畫派繪畫在北宋中期的出現,對中國畫壇的影響,更是不可估量。文人畫亦稱“士人畫”,不求形似,講求神韻、情趣,作者都是文人,自稱為“藝畫”。輕視嚴整細致的畫作,稱之為“術畫”,稱其作者為“匠人”。文壇領袖蘇軾不但是文學家,也是書畫家,擅畫墨竹。墨梅、墨蘭、墨菊、墨竹共稱“四君子”象征著一些抽象的道德品質。詩人的聲譽抬高了他在繪畫史上的地位。這一時期的文人繪畫,在繪畫藝術上還傾向一定程度的真實表現。但這些繪畫是代表一些傾向,輕視反映生活,輕視技術鍛煉,而崇尚主觀的意趣,崇尚筆墨,形式的趣味,等等。蘇軾是這種主張的有力鼓吹者,他著重指出畫理的重要,他把客觀事物的“形”和“理”對立起來,認為人工能作到形似,而達到“理”就非“高人逸士”不可。他說“論畫以形似,見於兒童鄰”。他畫竹不分節,不重視竹竿的特點,米芾問他,他答道“竹子就不是一節一節長出來的”。這些言論被後人利用來誇張“理”的重要,否定“形”的必要,成為形式主義繪畫理論的主要根據之一。

他自誇“予近日畫寒林,已入神品”。認為“畫工”的畫沒有意思,“看尺許便倦”。從中可看出當時文人畫和現實主義藝術主流之間的距離。蘇軾抑低吳道子,推崇王維,謂之“吳生雖妙絕,猶以畫工論.摩詰得之於象外,有如仙翩謝籠樊,吾觀二子皆神俊,又於維也斂任無間言”。認為王維藝術上超過了吳道子。

四川樂山大佛永遠地“拈花微笑”,望著千古不廢的大江東去。然而,在此誕生的大文豪蘇軾的被流放,使南海的風濤飄逸著他的詩韻。從他的這些詩中,後人感受到憂鬱和正氣並存。

蘇東坡出生在宋仁宗景佑四年(1037年),傳說他出世時,母親夢見一個和尚走進屋子裏,這樣他就出生了。父親蘇洵遊學在外,母親程氏教他讀書識字。他少年時喜歡念佛,不入世俗。嘉祐二年,他二十二歲中進士。12年後,他以《上神宗皇帝》、《再上神宗皇帝》反對王安石的新法,主張革除弊政,為民謀利益。

蘇軾在北宋中期多年的政治鬥爭和權力傾軋中,無論舊黨還是新黨上台,他都不討好。正如他的侍妾朝雲說他“一肚皮不合時宜”,反映出他的為人品格的一個基本方麵。他一生閱曆甚廣,仕途坎坷,在其自題畫像曰“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而惠、儋兩州在南海沿海的嶺南和海南。他在儋州得赦北返,有詩句:“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作為南貶生活的總結。

蘇東坡在官場一直受斥,元祐八年(1093年)王安石罷相後,禦史李定等人從蘇東坡詩文中羅織“詩訕時政,譏斥先朝”的罪名,使蘇東坡被捕入獄,“不得簽書公事”迭被貶謫。

紹聖元年(1094年),蘇軾被貶嶺南。九月,蘇軾穿越大庾嶺,在梅關寫下《贈嶺上梅》詩雲:

梅花開盡百花開,過盡行人君不來。

不趁青梅嚐煮酒,要看細雨熟黃梅。

經南雄謁南華寺。蘇軾由京城初到嶺南,先轉任英州(英德)知州,自北至南,行程數千裏,一路坎坷,崎嶇,途中旋被降職,一路三貶,但他沒有抱怨水土不服,興致勃勃地順北江而下,在峽山寺與老和尚談禪。並留下“天開清遠峽,地轉凝碧灣。”千古佳句。

2、冰輪橫海闊

在廣州東郊黃木灣,遊波羅廟,題寫了《浴日亭》至今碑刻尚存。白雲山蒲澗寺的“蒲澗簾泉”是宋代羊城八景之一,澗因產菖蒲得名,蒲澗有濂泉飛瀑,高崖滴水,山風吹散,化成雨點,雨天水大,滴水成簾,蔚為壯觀。蘇東坡為此寫下“千章古木臨無地,百尺飛濤瀉漏天”佳句。蘇軾留意到白雲山的地形地勢和山泉流向。古代蒲澗的溪水,因水質清冽甘甜,所以稱為甘溪,是廣州居民食水的主要來源。但廣州城內的古井為權勢者霸占,大眾隻好飲用受海潮影響的江水,因此易生病。蘇軾被安置到惠州後,聽說此情況,十分關注此事,寫信給他的朋友廣州知州王古。他根據自己治理杭州的經驗,分析發生瘟疫的主要原因,應是飲水不潔所致,建議設立公立醫院為百姓治病。提議在滴水岩下鑿一石槽,承蓄百尺飛濤之水,再用五管並排的大竹筒,順著地勢將泉水分引到城內各個小石槽。方便居民就近引水。並推薦羅浮山道士鄧守安負責此項工程。這個方法得到采納後,使廣州市民一千年前就受“土自來水”之惠。

蘇東坡徙惠州經羅浮山,宿好友鄧守安的道觀。至惠州兩年多,“杖履羅浮殆居其半”留有詩跡。因仰崇葛洪,在雲峰岩下葛洪洗藥池遺址小築“東坡山房”修煉,居然也煉出“小神丹”,但服後不適,停習氣功。他還曾釀酒,以當地配方釀製玉色香濃的桂酒,秘方刻石而藏於山中,創“羅浮春”流傳至今。其實山中日子並不好過,蘇軾詠羅浮詩有“淒涼羅浮館,風壁頹雨砌。黃冠常苦饑,迎客羞破袂。”在此環境中,他仍關心民瘼,盡心為民,他向羅浮縣令推廣其在黃州設計的“秧馬”,繪出圖形,即插秧船也。可減輕農夫插秧之辛苦。在香積寺,為村民設計利用羅陽溪落差為動力的水碓水磨,應用於舂米、磨米、舂香料……故易名“香溪”。至今在“東坡山房”舊址建“東坡亭”,存有東坡題匾“花香靜處寒無月”。蘇軾後入住東江和西支江合流之岸的“合江樓”;又住對岸嘉祐寺,最後選擇白鶴峰,並置地數畝,開鑿“東坡井”“作屋二十間,規作終老計”。如“思無邪齋”、“德有鄰堂”。蘇軾在惠州出遊附近州縣,一直到粵東,遠涉潮州,訪韓山,謁韓祠,撰《潮州昌黎伯韓文以廟碑》,以表感佩韓愈為民驅鱷之懷,一償夙願。所到之處均有題詠,存以碑刻。

在嶺南,蘇軾題詠最多的還數惠州。湖山煙水之美,籍坡公題詠之。蘇軾對惠州西湖感情極深,《江月五首》之一詠道:

一更山吐月,玉塔臥微瀾。

正似西湖上,湧金門外看。

冰輪橫海闊,香霧入樓寒。

停鞭且莫去,照我一杯殘。

紹聖三年(1096年)蘇軾因妾朝雲病逝,悲痛欲絕。蘇軾暮年遠謫,夫人早逝,唯朝雲相隨萬裏來到惠州,朝夕相處。她向蘇軾學書法、佛經,成為蘇軾的知音。臨終時還念著《金剛經》六如偈,死時才34歲。蘇東坡含淚把朝雲瘞骨湖畔,並於墓上建六如亭以紀念。親撰《墓誌銘》稱讚其“敏而好義,事先生忠敬若一”。

蘇軾在惠州雖不當權,也盡力運用其影響力,為村民做好事。其姐夫程之才任廣東提刑,經常顧問,事必建議。紹聖三年(1096年)博羅大火,全城盡毀,蘇軾即建議放糧賑災,收容災民。惠州駐軍營房散布市井擾民,即建議另處建三百間營房集中官兵。秋糧豐收,蘇軾看到糧賤傷農,建議官府允許農民納稅錢糧兩便,或以低糧價收稅。既征得賦稅,又紓解民困。惠州居民過渡不便,他建議官府建兩座橋。一條東新橋為跨江大橋,是他捐出皇帝所賜的犀帶,由道士鄧守安將原來浮橋改建。另一座則是西新橋,連接西湖長堤。也是他捐資建成。還資助僧人希固建堤和橋,為惠州西湖六橋的第一橋,“飛樓九間,盡用石鹽木,堅如鐵石。”竣工之日,惠州官民在西村設宴慶賀,蘇軾賦詩:“父老喜雲集,簞壺無空攜。三日飲不散,殺盡西村雞。”“風土食物不惡,吏民相待甚厚”。他感到惠州不錯。

3、日啖荔枝三百顆

紹聖二年(1095年)蘇軾在惠州第一次吃荔枝,作有《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枝》一詩,對荔枝極盡讚美之能事:“……垂黃綴紫煙雨裏,特與荔枝為先驅。海山仙人絳羅襦,紅紗中單白玉膚。不須更待妃子笑,風骨自是傾城姝……”自此以後,蘇軾還多次在詩文中表現了他對荔枝的喜愛之情。如,《新年五首》:“荔子幾時熟,花頭今已繁。”《贈曇秀》:“留師筍蕨不足道,悵望荔枝何時丹。”《〈和陶歸園田居六首)引》:“有父老年八十五,指(荔枝)以告餘曰:‘及是可食,公能攜酒來遊乎?’意欣然許之。”《和陶歸園田居》其五:“願同荔枝社,長作雞黍局。”《食荔枝二首》其二:“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二句尤為膾灸人口。

然而,蘇軾表麵恬淡,內心卻充滿牽掛國運民生的憂患情懷。這種憂患情懷在《荔枝歎》一詩中表現得尤為盡致:

十裏一置飛塵灰,五裏一堠兵火催。

顛坑仆穀相枕藉,知是荔枝龍眼來。

飛車跨山鶻橫海,風枝露葉如新采。

宮中美人一破顏,驚塵濺血流千載。

他借古諷今,抨擊朝廷奢靡而不關民生疾苦的醜態,他在《荔枝頌》祈求上蒼:“我願天公憐赤子,莫生尤物為瘡痏。雨順風調百穀登,民不饑寒為上瑞。”蘇東坡因仕途坎坷曾經想避世遁俗,又因念念不忘國運民生,終未歸隱山林。在嶺南時,東坡先生的內心正處於這種出世與入世兩難的心境之中:

羅浮山下四時春,盧橘楊梅次第新。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這首詩,正是這種兩難心境的形象描述。不知為何,最美好的,也是最致命的。詩人的災難,正是源於這首千古不朽的詩篇。其弟蘇轍在《東坡先生和陶詩引》一文中說:“嗟乎,淵明不肯為五鬥米一束帶見鄉裏小兒。而子瞻出仕三十餘年,為獄吏所折困,終不能悛,以陷大難,乃欲以桑榆之末景,自托於淵明,其誰肯信之!”

他的另一首詩:

白發蕭散滿霜風,小閣病床寄病容。

抒說先生春睡美,道人休撞五更鍾。

宰相章惇讀到這首詩,勃然大怒。他認為蘇軾在惠州生活,沒有起到懲戒作用,大怒道:“原來蘇軾還那麼愜意!”又下令將蘇東坡再貶到更為荒蕪的昌化軍(海南儋州),授瓊州別駕。

4、蘇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