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他麵前忽然多了兩個人,沈萬三抬頭一看,居然張士誠和他的兄弟,頓時吃了一驚,急忙站起來,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到他有些錯愕,張士誠輕聲問道:“我剛才在丘府裏見過公子?”
沈萬三已經從驚愕中恢複過來,那根敏感的神經也開始飛快地運轉,猜測著他們的真實目的。現在既然知道了他們做的那些事情,最好不要和他們靠得太近,說不定會受到牽累,但是,太遠了也不行,要保持一種適當的距離,既能友好來往,又不能沾惹到什麼,這就需要一定的技巧。想到這些,他小心地說道:“是呀,我跟兩位爺台在丘督察家裏見過麵,這位爺台似乎是姓張?”既然張士誠兄弟沒有認出自己,最好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如果被他們知道自己對他們行凶和販賣私鹽的事一清二楚,為了自保,說不定就會對自己下手。
張士德看了張士誠一眼,然後轉頭對沈萬三道:“那請這邊說話,我大哥有些事情要請教公子。”沈萬三自從在丘義家裏見過他,還沒有正正經經聽他說過話,此時,聽到他的聲音驀然一驚,這個聲音居然和那天晚上襲殺官兵的那位“張兄”一模一樣,這麼說,那晚的人不是張士誠,而是他的兄弟張士德,看到張士德臉上的那塊刀疤,他的心裏微微發寒,暗想:“他那次用私鹽栽贓我,可是事情過了這麼久,居然忘記了,怪不得那晚聽到那‘張兄’說話,會覺得耳熟,原來是故人相見。”
不知道他們找自己有什麼事情,回頭看看,客棧中來來往往的這麼多人,他們肯定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不過還是不放心,便對郭如意道:“我去和這兩位仁兄說幾話,你在這裏等我,如果我回來晚了,你就去找烏蘭戈密,告訴他我跟誰走了。”說完給郭如意打了一個眼色,這才在他們的帶領下,走進了一間小客房。
張氏兄弟一直麵目冷淡,直到進了客房,張士誠才露出笑容,把沈萬三讓到座位上,似乎是察覺出看沈萬三滿心的戒備,笑道:“公子不必多想,隻是在下想問一件事情,問清楚了,公子就可離開,沒有半點惡意。”
張士德冷著臉,毫無禮貌地問道:“我問你,剛剛在丘義家裏,我們的談話,你也都聽到了,知道我們說的什麼事情嗎?”
張士誠不高興地看了張士德一眼,轉而笑著對沈萬三道:“我三弟的脾氣不好,公子不必介懷,隻是,這件事關係重大,還望公子據實相告,公子可知道丘義找我兄弟兩人,說的是什麼事情嗎?”說著,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沈萬三。
沈萬三心裏猜測,他們專門跑來問自己這麼一件事的目的,肯定不會是他們自己忘記了,而來想向自己打探,那會是什麼原因呢?想了想,無非有兩種可能:第一,張士誠害怕自己聽明白了他和丘義的對話,進而懷疑他們就是真凶,由此胡亂造謠,甚至借機到官府去告密;第二,張士誠也許覺得自己和丘義的關係非同一般,找自己難道是為他們說些好話,甚至是勸說丘義少要些銀子。不過,憑他對張士誠的印象,第二種可能極小。
看著張士誠的眼神,沈萬三知道,就是自己說沒有聽明白,他也不會相信,還不如大方承認,這樣顯得自己更有底氣,就說道:“好像是張兄你被人誣陷,告到了丘義麵前,他想設法堵住那人的嘴,所以要二位拿兩萬兩銀子,不知道我說得對是不對。不瞞二位說,我兄弟出了事,犯了人命官司,我是來求丘督察幫忙的,心裏著急,也沒仔細聽,隻是順帶著聽了這麼一耳朵。”
張士誠本來以為沈萬三就算是聽到了,為了不牽連到自己,也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沒想到他這麼心直口快地說了出來,而且說得一點不錯,心裏略感寬慰。他和張士德從丘義家裏出來之後,就開始發愁怎麼湊齊兩萬兩銀子,明明知道是被勒索,但這筆銀子非拿不可。一旦得罪了官差或者有人勾結官府,設計一個罪名,不問青紅皂白,先把你下獄,之後借著辦公事的名頭,派駐一群官爺日夜吃住在你府上,這還是輕的,隻要他們想勒索你,那花樣是層出不窮,直到你山窮水盡為止,不知道有多少人,為此傾家蕩產。所以一般人家,不管大戶小戶,都不願意打官司,遇到事端也是先送銀子,能小事化了最好。
更何況,這件事情確實就是他們做的。出來之後,回想起和丘義說這事時,還有三個人在場,為了萬全,他和張士德追蹤了一番,才找到了沈萬三,就是想探探底,以免他隨處瞎說。
沈萬三看張士誠的表情愈加舒緩,知道自己的話,讓他滿意了,索性更進一步,把話說得更加透徹,小聲道:“二位爺台容我說一句不中聽的話,不知道是真是假,切容我這麼一說。我看,你們倆八成是讓丘督察給算計了。”張士誠似乎沒想到他會說這麼沒心機的話,不過,他也更加放心了,覺得這個人沒什麼城府,頂多是一個富家少爺,不懂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