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在宮中用了晚飯,周貴人才放周媛回去。
回頭望了宮門一眼,周媛長籲了口氣,經過這一****才知道,這宮裏的路有多難走。旁的不說,隻姑母一人便足以令她難以招架。
見她神色疲憊,阿奴忙迎了上來,關心的問道:“女郎這是怎麼了?”
“回去再說。”天色眼看就要變黑了,周媛急著回府,她匆匆坐進牛車,令馭者快些趕車回府。
路上行人稀少,個個步履匆忙。兩岸的小販做完最後一筆生意,也趕著回家了。一路上,周媛不時能聽見一陣陣車輪碾過青磚的軲轆聲,她知道,那是建康城的權貴們。他們的牛車不疾不徐地穿梭往返於青磚大道上,去往一座座豪宅,開始一場又一場的歡宴。
在這些和諧有序軲轆軲轆的車輪聲中,若有另外一個不一樣的聲音就會顯得特別突兀。那個馬蹄聲,從宮裏出來,這聲音便不曾間斷,一直在周媛的牛車後麵響著。
快到周府了,那馬蹄聲還在,周媛忍不住吩咐阿奴:“你去看後麵是怎麼回事?”
阿奴早注意到後麵一直有人跟著,實際上還在宮門外時她便看見那人了,聽周媛問,她笑道:“女郎不必擔心,後麵那人是謝家郎君。”
是他?他竟一直在宮外等自己嗎?周媛感覺到眼眶突如其來地一陣酸澀,她揉了揉眼睛,在心中歎息了一聲。
阿奴並不知今日在宮中發生的事,她自顧自笑道:“想是不放心女郎,才跟在後麵相送的。女郎可要停下跟謝家郎君說話?”
周媛搖頭,她叫馭者放慢車速,那馬蹄聲亦慢了下來。她遲疑著掀起帷幔,從車窗向後望去。
從河畔吹過一陣風,道間的槐樹輕輕擺動著枝椏,一串串綴滿枝頭的潔白槐花在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清香。
那白衣少年騎在馬上,有低垂的槐花掃過他俊朗的臉頰,他也不拂去,隻是專注而又堅毅地望著前方的牛車,見周媛探出頭,他麵上一喜,但隨即又想起什麼似的斂起笑容,也不上前,就那麼不遠不近的在牛車後行著,澄澈的眸光被暮色點染上幾分朦朧,讓人看不真切。
周媛愣怔地望著他,突然收回手放下帷幔。她心裏很亂,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個少年才好。
牛車行到周府,剛一停下,馬蹄聲便遠去了。阿奴奇道:“謝家郎君怎麼就這麼走了?明明是送女郎,卻又不跟女郎說話。”
周媛沉聲道:“阿奴,你要記著,謝家郎君再好,也是外人。別老跟我提他,省得讓人誤會。”
“女郎這是怎麼了?莫不是有人敢說女郎的閑話?”阿奴說著麵上已經現出怒色,她平素最維護周媛,聽不得旁人說她半個不字。
周媛搖搖頭:“沒有的事,隻是我們總該記得避嫌才是。”
“阿姊!”兩人正說著話,周珣歡呼著一陣風似的跑了出來。周媛收起沒有說完的話,踏出牛車,笑著拍了拍周珣的頭,道:“今日館裏的課業你溫習過了嗎?”
“嗯,”周珣驕傲的昂起頭,“連阿父都誇珣兒進益了。”
周媛笑道:“如此便好,過些日子你就該去官學了,正該多用功些。”
周憐安靜的站在周珣身後,輕聲道:“阿姊。”
眼睛掃過周憐,周媛的眼神冷了冷。她當時沒來得及想太多,然而此時親眼看見周憐,想到她竟是自己的異母妹妹,她心裏便一陣發冷。她終於知道,周憐為何一直暗害自己,什麼都跟自己搶。
周憐,這一次,我不會再叫你得逞!
被她盯得發毛,周憐摸了摸臉,不自在地笑道:“阿姊為何這麼看憐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