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忽間,一側傳來啊的一聲女人尖厲的驚叫,他們兩個人齊齊打了一個激靈寒噤,齊齊地轉身槍口指著尖叫聲傳來的方向,又齊齊地扣動扳機。
噠噠噠,槍聲有如鞭炮一樣,立時撕破了壩子裏短暫的沉寂。
極度驚惶加極度緊張,他們兩個家夥扣住扳機就不放,子彈像潑雨似的傾灑出去,掃斷了成排成片的茅草。
啊,又是一聲女人受驚嚇後的尖叫。
其中一個反應過來了,連忙大聲呼喊另一個停火,停火。
兩個家夥停止射擊,喘著緊張急促的粗氣,相互瞅了一眼後,都下意識地舔舔幹燥的嘴唇,隨即邊喀喀哢哢地給AK衝鋒槍換彈匣,邊腳步輕慢地向前搜索察看。
小心翼翼,提心吊膽地前進了十幾步,那女人的尖厲驚叫聲又一次冷不丁地傳入他們兩個的耳鼓,這一回,那尖叫聲就在他們跟前的草叢中,直嚇得他們兩人齊齊放大驚恐的瞳孔,黝黑而幹瘦的兩張臉,刷地變成兩麵剛刷過石灰的牆壁。
就在此刻,斜刺裏飛過來一件小東西,咕咚的一下響,落到他們中一個人的腳跟前,那人低頭仔細一看,是一件狀如香梨的小東西,黑乎乎的,端巧在左腳的鞋頭前。
刹那間,他的一雙細小的眼睛鼓張得比牛眼睛還大,嘴巴豁開一個圓洞,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的黑牙,發出哇的一聲絕望又悠長的號叫。
轟,一大股火煙猛地從他腳跟前騰冒起來,宛如爆米花一樣,瞬間就朝四周擴散蔓延,化成一朵紅裏透黑的蘑菇雲。
颶風似的氣浪卷得四麵八方的茅草倒伏了一大片,他和他的同伴還有兩把槍,一齊飛到空中翻著漂亮的後空心跟頭,舒展著他們那瘦皮猴似的肢體。
落下來的時候,一個背上衣服破破爛爛,煙熏火燎的肌肉露在外麵,還開滿了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血口子,冒著鮮血和黑煙,另一個仰倒在不遠處的草叢中,臉孔和衣服給硝煙熏得焦黑,看不清他的五官,隻看得見他的嘴巴鼻孔都在湧出黏糊的濃黑的血。
爆炸釋放出的毀滅能量很快就消散得幹幹淨淨,空中還飛揚著雪片似的殘枝爛葉。
鄭安國從一側的草叢中站起來,然後迅速地走過來,從這兩具早已喪失了生機的人體上跨了過去,走出去十幾步,彎腰從草叢撿起一件比一本字典大不出多少的物事。
是一部當時城市中那些趕時髦的男女青年中間,十分火爆流行的錄音磁帶隨聲聽,伍文濤按下開關倉鈕,打開卡座倉蓋,取出一盤錄音帶,瞅了一眼後又裝進去,啪地合上倉蓋。
鄙夷的目光斜瞄了一眼那兩具敵軍特工人員的死屍,他把手裏的隨身聽塞進帆布挎包裏,右手大拇指一刮鼻尖,輕蔑地哼一聲,“跟你大爺玩獵殺遊戲,就你們幾個龜孫子,還不夠看。”
將那一小隊搜剿他的特工隊員打發進鬼門關後,他又一個人在危機四伏的叢林裏疾步穿行,看看軍用防水地圖,再對照一下65式軍用指北針,離邊境線應該隻隔幾座山峰,幾片叢林了。
停在一棵大樹底下,鄭安國啃了一小塊壓縮幹糧,慢慢地咀著,打開水壺蓋子,剛想吞口山泉水,幫助那又幹又硬又難吃的食物下咽。
驀然在此刻,他莫名其妙地感覺到心髒怦怦地躁動起來,額頭有些發燒,背心一陣的發緊發涼。
不好,一定有敵人在這附近隱藏著。
他在戰火中千錘百煉的直覺,又一次向他發出了危險的預警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