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2 / 2)

我認識北海,準確地說記得應該是32年前。是一次厄運把我從農村送往了北海,那時就叫北海市。之後,我就永遠在每天都能目睹的疤痕中去找到與北海有關的忘形或忘年的事象了。

其實,我當時患的病今天的醫生們無不認為是一樁小事,但在當地的鄉村醫院折騰了半個多月之後,我的生命已奄奄一息,無奈,為我操勞丟了魂似的母親隻有傾囊把我送往距離最近的北海市一級醫院搶救,經過專家的手術,我終於活了下來。

手術後,我還要在北海住一個多月的時間,才能使虛弱的身體恢複起來。母親隻好向單位告了假,專門留在北海守護,待我稍能走動便攙扶著我非常吃力地一步一步地出街市。

這就是我心目中第一次認識的城市,北海那時的一兩條街占去我那段時間的大部分生活。

與全國大部分城市一樣,不論大小,都有一條中山街,我想大概是很早以前都是為了紀念國父而命名的。那時北海也數這條街最有名了。中山街用青石板平平仄仄從街頭鋪到街尾,凸凹不平的條石麵,沐浴了百多年的風雨;參差不齊,但錯落有致的鋪店、斑駁發黑的青磚牆壁,展示了歲月的蒼涼。因為濱海,自然這些鋪店多與船家人作交易。人們長年擔水街麵弄得溫漉漉的,好一種久遠的原始韻味。

其實,我最中意的是海邊的這條濱海街。它一邊是臨海而起的一排陋隘的矮屋,屋頂的瓦片上壓著沉沉的石塊,據說每年都有強台風襲擊而掀起屋頂;一邊就是外沙島,大大小小的漁船都停泊在這裏避風,當初人們到北海早先就是在這條街觀海景的。別看這一溜矮屋,生意可興旺了,有賣繩纜魚網,有雜貨號,有狗肉鋪、鹹魚攤,有賣蕃薯糖水的,也有酒店,矮屋裏那老式的留聲機還傳出馬師曾、紅線女的粵曲唱段,淡化了這一年四季總不免存有的海貨鹹腥味。但我想,這酒店裏的海鮮、酒肉一定不壞,不知何時有緣吃上這些佳肴,可在當時是辦不到的。而我在北海吃到最好的當是煎鹹魚伴紅米粥,這是北海風味十足的傳統飲食。廉州北海人一帶盛產紅米,北海用這種紅米每天一早便煮上一鍋粥,北海人煮的粥叫“三滾粥”。有煎得很香的鹹魚作菜,即鹹魚送粥,口感極好,也許是我常餓肚子的緣故。海邊泊滿歸航船隻確實給海港城市北海帶來了初級的繁華,這在我的眼下實在是一種奇觀。為了加強鍛煉,使手術後的身體能挺直腰杆走路,我每天都要在這條街上走個一兩回,又在任何一處隨意逗留一會欣賞當時眼前發生的新事,看看北海人如何生活,如何快樂又如何憂愁,以及照例存在的一切。日子很快地過去了,我仿佛同樣得到一點生活意義。

病愈後,我離開了北海。回到家,.便給我的朋友們講起我在北海住過的日子,講“市”的繁榮(比起當時的鄉村),講“市”的奇觀,這是我首次認識的“市”,苦難的父母為了救我一命而當棉被賣毛毯,節衣縮食,付出極大代價才去看到的“市”。

就是這個北海,我再也很難抹掉對於她的情結。

在北海,我撿回了一條命。後來的30多年的風雨曆程使我看到過這世界許多大都市,不斷充實了我認識“市”的概念,我又在不斷的認識中得到智慧,得到人們永遠的追求和向往。我看到世界都同在一個軸上轉動,世界都在一天天地美好!

當我現在回到北海,原來的北海已恍然如夢。世事來了地覆天翻,我們走人了新的境界。我認識北海就像讀一部曆史,北海一步步艱難地走著,走向新的概念,今天我就這樣著實地感覺。

199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