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宮人和府中同來的仆婢來來往往的,明明一刻都不曾安靜過,她卻仿佛置身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環境中,對一切都沒有反應。
半個時辰前的一切,就好像一場突如其來的惡夢。
滿眼的鮮血淋漓、滿心的混亂,在腦海中橫衝直撞著,避也避不開。
她努力跑得很快了……
禁軍趕去的速度,比她趕去叫人時還要更快些。
中間有那麼一段記憶十分恍惚,明明隻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她卻已記不清那個片段了——好像是驚聞此事的禁軍上馬急趕而去,一時沒有人理她,她便在已暗的天色中一個人踉踉蹌蹌地往回走。
走了多久已不記得,隻記得繞回山的那一麵時,天色又黑了一些。昏暗的夜色籠罩下來,她筋疲力竭地抬頭看過去……
見到的是橫七豎八的屍體。
方才他們吃著葡萄閑聊的那塊地方,被血色染得斑駁可怖。她怔然望著,不知那是多少人的血,不知道有多少是從席臨川身上流下來的。遍地都是,有殷成一片一片的大片血跡,也有揮灑濺出的零星血點。
空氣中充斥著血腥氣,就連近在咫尺、甘甜似蜜的那許多葡萄的香氣,都半分掩蓋不住這令人心驚的味道。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血,多到……似乎隻消得這麼看一會兒,就連自己身上的血液也被抽空了一樣,她驀地全身脫力,虛弱地跌坐在地,想不再多看,眼睛卻愣得閉不上。
“將軍……將軍!”
耳聞一疊聲的驚呼,她才忽而又回過兩分神思,怔然循聲望過去,看到了被禁軍團團圍住的席臨川。
彼時他還沒昏過去,半跪在地,長劍刺進地裏。握著劍柄的右手上淋漓的鮮血還在淌著,拚力地想要站起來,牙關緊咬地看向她,沾滿血跡和灰塵的直裾上幾乎已難看到什麼本來的顏色。
他有話跟她說……
紅衣亂成亂麻的思緒中忽地有了這麼一瞬的清明,她怔然站起身,一步、一步,全然不受控製地向他走過去。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無論是從前出手傷她的時候、與何慶過招的時候,還是如今小心護她的時候……都總是風姿俊朗,從來沒有狼狽過。
“紅衣……”他望著她喚了一聲,她發著懵蹲下身去,慌亂地想要伸手扶他。
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手,急促地緩著氣,似乎連呼吸都會搐疼傷口,蒼白的薄唇顫抖不止:“你回長陽去……”
她一怔。
“你回長陽去……”他又說了一遍,抬眸望一望她,又道,“那隻紫檀盒子……呈給陛下。”
疾步走來的幾人撞進視線,紅衣茫然抬眼,目光觸及皇帝陰沉的麵色時倏爾清醒。
那隻紫檀盒子……!
她不知那裏麵盛著什麼,但席臨川提了兩次,在重傷中都不曾忘記過。
裏麵一定又對他很重要的東西。
紅衣竭力理清思緒,在一行人進入他房中前終於回過神來,撐身起座一拜:“陛下聖安……”
皇帝被這突然傳來的低啞女聲一震,不由得回過頭去,睇一睇她:“紅衣?”
“妾、妾身……”她顫抖不止,煩亂地狠一咬嘴唇,才被疼痛激出短暫的冷靜,“妾身要回長陽一趟。”
“回長陽?”皇帝皺眉看著她。
“是……”紅衣叩首,“將軍昏迷前,特意提到讓妾身……回長陽府中,取一隻盒子呈給陛下。”
皇帝神色一凜,睇一眼身側禁軍,道:“送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