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掛頂、白玉鑲滿四壁的浴室裏,沉靜如冰天雪地。
卿子衿半裸著身子,浸在冰涼的水池中,背靠池壁,仰望著殿頂。如霧的眸子,滿是海一樣的深沉。這樣的姿勢,他已保持了兩個時辰。
淩落不安的徘徊在浴池以外,她不知道他的族長到底心裏有些什麼煩惱,她隻是感覺,他一定又被什麼天大的難題給困擾了。
他中午從離居回來,便有些神誌不清。對,在她感覺,他那種失魂落魄的表情就是神誌不清,甚至有些狼狽。她心急如焚的詢問了他半天,他卻隻說了一句:“準備水,越涼越好,我要沐浴!”於是,自進去,再沒出來。
她隱隱窺探到什麼,那些讓她擔憂的事,最終還是要發生了嗎?真的希望不要,最好不要,她不想變得更壞,一點也不想……
卿子衿抬手捏了一下緊鎖的眉心,用力的閉上眼睛,長呼一口氣,晶瑩的水珠,掛在略微蒼白的皮膚上,緊抿的雙唇,因某種隱忍,看起來更加性感惑人。
怎麼可能?他是要教她彈高山流水,隻是不想讓她再虐待所有人的耳朵,隻是想讓她盡快達到薛婆婆的期望……
怎麼可能?就那樣彈出了那首用來求愛的“鳳求凰”?蒼天!他都幹了些什麼?那個小他十歲的丫頭是他的表姑啊!他怎麼允許自己那麼有違綱常倫理?他如此的齷齪,要遭天譴的吧!
他怎能是那樣的人?他不是啊!一直都不是啊!
那麼——
他,隻是那首曲子彈的比較拿手而已,至於為什麼會情不自禁的彈出,應該是骨子裏想給那丫頭一個下馬威吧!省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對!對了!就是這樣!這個理由一點也不牽強,很充分!
“更衣!”終於,耗了近三個時辰,卿子衿總算結束了“冰鎮”浴。
而,離居裏,悠悠自聽了卿子衿的一曲,竟也平生頭一次,對彈琴來了興致。她那認真操練的勁頭,被本以為她現在極為悲慘,特地來同情她的卿子佩看到,還以為自己進錯了房間,走錯了門呢!直駭得沒背過氣去。
“小表姑?你真的是小表姑嗎?”卿子佩很不確定,雖然一模一樣的容貌,但這轉變也太驚人了吧!
“怎麼了?野丫頭變回淑女,真的讓你那麼難以接受嗎?”悠悠姿態優雅的,撫上琴弦,若不是那指尖彈出來的東西,暴露了真相,子佩還真差點被她唬弄住。
“看吧,烏鴉是變不了鳳凰的!你還是本真一點,我比較習慣啦!”子佩很誠懇的陳述了一個事實,氣得悠悠一巴掌砸上他的頭。“你小子目無尊長啊你!皮癢了?”
“嗬嗬!小表姑,我教你彈琴啊?”他的皮癢了自己會抓,要是勞煩這位“長輩”動手,那他豈不是更不孝?卿子佩很聰明的轉移話題。
“你……也會彈琴?”這裏的男人,個個都身懷絕技,而且深藏不露啊?要是她早顯擺了八百遍了!
“不過是彈琴,有何難?”喲?說他胖,他還喘開了!
“有本事彈來?我要聽昨天那一曲?”
“哪一曲?”子佩不解。
“阿梅,告訴他哪一曲!”哼,不會是牛皮吹大了吧!彈不出來你死定了!
“族長昨天在這兒彈了一曲,奴婢聽著也挺好,就是說不上名兒來。”阿梅昨天還是沾了悠悠的光,頭一次聽他們的大族長彈琴呢!沒想到那麼好聽!
“不知道曲名?那叫我怎麼彈?”子佩犯了難,一臉苦相。
“如果告訴你聽那曲子時的感覺,你能知道是什麼曲子嗎?”悠悠還是很希望再聽一次,決定把自己當時的心境描述一番。
“說說看。”子佩倒很有興趣,大哥到底彈了哪首曲子?
“春天,百花都開了,春水悠悠,隨風蕩漾;嫵媚的陽光裏,沐浴著青春的身影,一種朦朧的情意悄悄蔓延……纏綿的春雨來臨,絲絲繞骨,激蕩的心開始充沛而鮮烈,仿佛——”
“我不會彈!”悠悠正複述著那首曲子的意境,被卿子佩猛然打斷。“你說的……我聽不懂!而且,我想起有些事要做,先告辭了!”
“哎——”不會彈就不會彈嘛!她又沒說他什麼,他發什麼脾氣嘛?真是奇怪咧!唉,難得她這麼詩情畫意一次,他居然不懂得欣賞……
“表小姐,二少爺好像有些不高興!”阿菊手裏捧著茶水,回過頭去看向大門口,“誰惹他生氣了?”
“鬼才知道!”真不愧是兄弟!反複無常的本事真是不相伯仲呢!
看來自己的事還得靠自己嘍!不就是彈個琴嘛,有什麼難的?她就不信了,她心靈手巧兼貌美如花,連個彈琴也學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