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賴坐在眉嫵的床上久久不肯挪動半步,想著她和解語膝蓋下的青紫,心裏疼得厲害。
如果不是自己不小心丟了戒指便不會半夜偷跑出去找,如果不是這樣就不會被胤禛發現,如果不被他發現,這兩個丫頭自然也不會受罰。可是歉疚的話說了又有什麼用,她們也聽不得這種話,無謂因此糾纏,反而讓人更難受。
眉嫵靠在床邊伸著脖子向窗外掃視著,小聲地勸著我,“福晉,您快回屋歇著吧,在這兒坐著也不舒服,回去好好歇歇。”
“就是的,下著雨呢,這屋裏寒涼得很,快回去好好歇著。四爺還沒見出門,肯定等著您回去呢。”解語一貫的笑臉此時卻皺起來,頗有些沒規矩地對著我指手畫腳說三道四。
見我仍是坐著一動不動,解語居然有些誇張地叫起來,“福晉該不是在等著四爺來接吧?”
“哪有……”我鬱悶地長歎一口氣,看來這裏也呆不下去了,總不能讓她們兩個一轟再轟,以為我存心賴在這裏不肯回去麵對四爺。
從床邊站起身,扯了絲笑看著二人仔細地叮囑,“你們兩個好好歇著,別亂動了,我等下叫如意過來陪著你們,若是有什麼需要的和她說就是,這兩天也不用再過來伺候我。”
眉嫵點了頭沒有說話,解語倒回複了往日我所熟悉的那張笑臉,開心地應著,“那敢情好,看來四爺這罰竟還是心疼我們兩個呢,隻是隨便跪跪,便免了兩日的辛苦。”
無奈地跟著解語笑出來,我知道她說這話是在逗我開心,可是罪卻是她們受著,我幫不到也替不了。走過去拍拍她肩膀,調整著心情盡量愉快地小聲說道:“呆會兒我就和你四爺說去,下回隻撿著你罰便是,就隻心疼你一個人。”
說完伴著眉嫵的淺笑聲持傘走出去,踩在雨裏才覺得要回去麵對胤禛還是挺難的。我並不是氣他怨他,就是自己心裏別扭。可總不能再像剛才似的總躲著他,但又找不回親近的感覺,就這麼站在院子裏直盯著房門,裙角和鞋子都被濺濕了才反應過來。
攥緊傘柄轉了身走至東廂房,才伸了手房門已被拉開,小丫頭采依稚嫩的臉上滿是可愛的笑,福了身子向我問安,“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
“起吧。”微笑著點了頭,邁進門將傘轉遞到她手上,抖著裙擺上沾的雨水,輕聲詢問,“大阿哥睡了?”
采依收了傘扯出帕子幫我擦拭著裙擺和鞋子上的水跡,笑著回道:“才剛起,這會兒正在習字呢。”
還不到三歲就開始習字?不嫌早麼?隨手拍著采依的肩示意不用再擦,待她起身便走進內室,卻愣在門口。弘暉小小的身子坐在桌邊的椅中,手裏提著毛筆,很認真地看著麵前的宣紙,一筆一劃的寫著。隻是他身後……竟然站著胤禛,左手撐在桌邊,半彎著身子握著弘暉的小手。
兩人半低著的頭顱角度很統一,側臉的輪廓更像是從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雖然平時弘暉總是笑著,會讓人忽略他極似胤禛的外貌,但此時,二人交疊在同一副畫麵中的認真,任誰看了都會明白什麼叫父子。
弘暉似乎聽見了動靜,腦袋微動,很快又轉回去看向桌麵,隨著胤禛的手寫起來,我就站在門邊看著他們。
原本是來這裏躲尷尬的,此時撞著那躲不開的男人偏又移不開腳步。眼前的情景變得有些虛幻,貌似隨著記憶回到了很多年前,胤禛執著我的手靠在桌邊寫字時,是否也是這副神情?我們又有多久沒有像這樣一起寫過字了?
待我站得小腿有了些酸意,雙腳被濕涼的鞋子浸得開始麻癢時,忍不住輕輕靠在門邊的牆壁上,歪著頭繼續看向仍在認真習字的父子二人。
胤禛卻鬆開了握著弘暉的右手,在他光亮的小腦門上輕拍一下,直起身子看向窗外。弘暉放下手中的毛筆,從椅中跳下來,抓了桌邊的小布包抱在懷裏走到我麵前。我離了牆壁站好低頭看向蹲在我腿側的小身子,正掀開布包從裏麵拿出一雙普通的水紅色繡鞋,左腳鞋麵上繡著一朵盛放的白色薔薇花,右腳上竟然隻有一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盈盈欲綻,誰這麼有創意搞了個不對稱美啊,貌似古人都是喜歡左右相同的圖案嘛。
弘暉將鞋子放在我腳邊,站起後伸了小手拉住我,才仰頭笑著咧開嘴,“額娘,換一雙。”
這小子……有這麼機靈?
看著那雙嶄新的繡鞋明顯不是我的,胤禛拿過來的?想著抬眼看過去,剛好對上他轉過來的視線,半側著頭很認真的直直看著我。臉上竟無端地熱起來,忙低下頭又盯著那雙鮮亮的鞋子。其實我很想換上,可是襪子還是濕的,就算換上還不是一樣難受,可是弘暉卻拉著我的手不停搖晃著,小嘴微撅地向著地上給我傳遞換鞋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