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出門要有些時日,你在家裏等我回來。
臨走前的夜裏,他隻說了這句話。第二日天還沒亮,便邁出了府門。
我站在大門口,身旁是一早被胤祥送過來的孝顏。高無庸牽著夜時站在台階下麵,待胤禛上了馬便跪在地上,說著祝四爺和十三爺一路平安馬到功成之類的吉祥話兒。
我們兩個女人直直地站著,目送他們騎著一黑一白兩匹馬走了。天邊漸漸有了紅色的日光,照著兩個影子越走越遠。沒有隨從,隻有兄弟二人,連行李都沒帶多少,這可是兩名皇子啊,康熙也忒放心了些,到底要他們去做什麼?
我和孝顏每日在府裏看著紅挽姐弟,或是去萬祥樓和意言堂數數銀子,生活像是很美好,隻是少了生活中的另一半,隻能相互依靠。
我們一起躺在貝勒府客房的大床上,孝顏笑話我的床隻有四爺能上,我無言以對,她卻說理解並且舉雙手雙腳頂力支持。後一句沒有說出口,我們卻都心如明鏡,他們也會上很多別人的床,這事兒沒有辦法解決,不想也隻能被動接受。
我們會抱著被子坐在床上聊天,有時會說上一整夜,從古代說到現代,從經曆過的說到更遠的曆史參考,從學生時代說到慘無人道的打工一族,從曾經的快樂憂傷說到現如今的眼巴前兒。直到天色漸明,才會再抱著枕頭呼呼大睡。
這樣的日子過了很久,從六月的酷暑炎熱熬到了八月的涼爽初秋。
其間,在七月二十五日那天,老九那漂亮的嫡福晉墨語終於為他生了個女兒。在此之前我們就知道她有孕在身,笑容的臉色不好看,我卻什麼也不能說。隻是在胤禛他們離京不久,便叫笑容跑去蘇州開了第二家分店,讓她用忙碌的工作來轉移注意力,也在這種尷尬的時候離老九遠一些。
此時,意言堂的生意早就恢複了往日的熱鬧,甚至更好,再加上蘇州的新店都是賺得盆滿缽滿。康熙和胤禛都不知道,若非因著印月二字,那個美麗的江南水城遠比杭州西湖更讓我向往無數倍。
可是已經兩個月了,他們還沒有回來,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兒,也沒處去問。原來,孝顏也不知道,她開始變得和我一樣擔心。
在生活和自理能力上,我並不擔心,兩個男人雖說當慣了爺卻都不是吃不得苦的。至於野外生存,胤禛如何我真不知道,但曾經的展笑言作為一名超級驢友,我是絕對相信的,即使退化也不可能把生存技能全部忘光吧。問題是,這是在清朝,那些半開發或未開發的各式山路小路水路,誰能擔保沒有“綠林好漢”。
想著各種有沒有可能的糟心事兒,我們最後決定還是滿懷期待的等他們回來,反正曆史中兩個人的命還長得很,總會回來的。
我們坐在意言堂的二樓愜意地喝著果子茶,紅挽坐在一旁跟著解語練琴,生活依舊簡單充實。
對街的二樓傳來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打斷了紅挽的琴聲,吵吵聲更是讓小姑娘直了雙眼,小手捂著心口驚恐地看著我。
誰這麼不開眼敢在君悅軒摔杯子卒瓦(CEI)碗?這是活膩味了想找死,所以要砸九爺的場子爭取早登極樂?我和孝顏啞然對視。
對麵的窗關得死緊,什麼也看不到。從一早兒坐在這裏,就沒見老九進過門,不知錢來是否應付得了。我和孝顏看了半天,還是決定過去瞅瞅,畢竟平日意言堂的麻煩都是老九幫忙擺平的,總要禮尚往來。安撫了紅挽讓解語陪著她,便拉著孝顏下了樓,直奔對門。
錢來病了……難怪這些跑堂的小子都瞪大了眼睛站在樓上不敢上去。
尋著聲音我站在往常慣用的雅間前,此時才聽得真切,是老十在嚷,既如此該是他們兄弟都在,肯定不是來砸場子的流氓無賴。
我和孝顏無聲笑笑轉身欲走,卻聽到一聲老四和老十三,我真的不想偷聽他們兄弟的談話,隻是這幾個字卻害我腳上像是生了根,怎麼也走不掉,孝顏也瞪大了雙眼支著耳朵在聽。
他們的談話其實沒什麼重點,基本都是老十在大聲叫著,偶爾聽到老九的輕笑嘲諷。胤禎也在,有時會勸上兩句讓他十哥別急別氣,倒是沒有幫腔說他四哥什麼壞話。至於那個溫潤的八貝勒,輕聲細語言簡意賅,混在老十的聲線下很難聽清。
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個大概,康熙竟然派兩個兒子跑去江南籌銀子,隻因去年災害戶部已然虧空,太子老十等人又曾經向戶部借了不少,此時也被胤禛催著還錢。而這兄弟幾人不還錢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存心給胤禛添亂。
一個阿哥每年的俸祿不算其它賞賜至少有五六千兩,這個老十竟然還不夠花,敢借五萬兩來揮霍。如果他不被康熙封爵,那就是他近十年的薪水啊,真不知道他是怎麼算計的。就算擱在現代可以去貸款分期還付,也不能這麼不靠譜吧,他還真以為戶部是自己家開的能隨便支取?同是兄弟見天兒的膩著,為毛老九精明斂財狂打小算盤的能力,他就一點兒都沒學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