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明快的旋律響遍酒吧各個角落,一把吉他在江煜城手中像有了生命,十九歲特有的陽光明媚演繹出不同的深情婉轉。
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到舞台旁的超大幕布,一張張相片從童年到少年依次閃過,記載了無法再重複卻真實存在的曾經,直到昨日。
每張相片都像是記載了一個故事一段過往一份情誼,從最早的黑白兩色七歲男孩四歲女孩的初見到後來的彩色膠片再到數碼時代,兩個人不停成長,或展顏歡笑或靜默相對,像是從未分開。
投影下的每一張相片中都寫有一行字,日期地點人物,清晰地記錄那一年他幾歲她又幾歲,當時的他在做什麼,而她又在做什麼或是想什麼。
照片中還有陸瑾瑜、江顯城和展笑言,四個男孩一個女孩混跡於軍區大院,一人一身綠色軍裝一人一把從警衛員那裏強搶來的槍,頗有些稱霸一方的囂張狂妄,快樂無憂的年少時光。
隨著時間的推移,出現在畫麵裏的孩子們漸漸長大,人多了又少。多了大男孩身邊的美麗女孩,少了他們手牽手的對影成雙,始終不變的隻有兩個人——江煜城和展笑意。
從北京到上海,從青島到西寧,從祖國最冷最北的漠河到四季如春的西南大理,大江南北的美麗景致在他們飛揚的青春中一一呈現。
有時,照片中隻有一個人,展笑意手持相機麵對鏡頭,字幕便會出現一行相同的字,唯一改變的隻有地點——我是江煜城,這是我眼中的展笑意,我們同在杭州,美麗的西子湖畔。在她按下快門的相機裏,是我。
最後的幾張在右下角清晰顯示著日期,是展笑意失蹤的那三天。
藍天白雲碧海銀灘,一身白色長裙的展笑意背對鏡頭麵向大海,長長的裙擺隨風飄起露出一小截纖細的腳踝,被風卷起的細沙吹拂在上麵,陽光下亮晶晶地閃著光。看不見她的表情,隻一頭肆意飛舞在天地間的黑色長發,小小的手掌舉在額頭仰望遠處的天空。同樣白色的衣褲,江煜城站在她身邊雙手插在褲袋中,挺直的背影半張側臉,專注地看著她揚起的側臉。
——我是江煜城,站在我身旁仰望天空的還是那個展笑意,我們長大了。明天是我十九歲的生日,而她,即將十六。笑意,你的花季,將會開出怎樣的四季芬芳。還是就這樣安靜地站在我身旁,麵朝大海,春暖花開。
最後的一張仍是那片海,夕陽映出金紅色的海平麵,天空藍到透徹。江煜城坐在銀色沙灘上雙手支在膝頭,展笑意與他同樣的姿勢側坐,仰頭靠在他肩上,睜大的雙眼中沒有焦點,不知看向何處。江煜城偏過頭沉思地看著她,欲語,又怕驚擾。
這一張照片沒有半句解釋,隻有日期,仍是生日前一天,日落的海邊。幕布完全變黑像是消失不見,才緩緩出現白色的文字,字句敲打出來——
笑意,今年,去西藏麼?我們,說好的。
二十歲之前,遊遍祖國大江南北。明年,最後一站,美麗神秘的喀納斯山水間……
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看,像是和他們一起從當年的童稚時光走到今時今日。空氣中流轉的是江煜城清澈沉靜的歌聲,像是還停留在那片海,閃耀在陽光下,夕陽西下中。
演唱的過程中,他始終沒有笑過,就像剛才舞台上的展笑意一樣安靜地站著,神情無比專注。
唱過一回他便站在那裏不再出聲,隻是不停彈著吉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像個男人一樣盯著她看。
冰涼的酒,從杯緣晃出來滴在胤禛輕顫的手指。他站在那個像被遺忘的角落,視線仍停留在早已黑成一片的幕布上。每看到一張他們的合影一句江煜城用心記錄的話語,他就僵上一分,腳步不自覺地後退,直抵到沙發險些坐下去,站都站不穩。
他不知道江煜城在唱什麼,卻看得懂閃在他眼中堅定熱切的目光。他是男人,怎麼會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