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陽光灑遍小院各個角落,就像昨夜從未下過那一場大雨,半點痕跡都找不到。
展笑意抱著一本小說窩在床上,眼睛盯著許久未動的書頁,聽著外麵的動靜。小小的房間裏音樂聲很大,她仍是支著耳朵仔細地聽。
院門響了,開了,有人說話,貌似是個女人,還有住在隔壁的那個男人。
也許今天,他就不再是她家的住客了,因為她下了逐客令。在她從他懷中醒過來之後,在日出的明朗清晨。厚重的暗紫色窗簾下小屋仍是昏暗,卻能看得清楚,不像昨夜。
展笑意抱著一隻小小的毛絨狗紮在半床的玩偶堆裏,從她頸下彎出一條胳膊,修長幹淨的手指扣在光裸的瘦小肩頭。隻穿了白色內褲的胤禛緊貼在她背後,手臂搭在她腰上不鬆不緊地將她圈在身前。白色的貓窩在他們腳下,睡得安然。
黑色小禮服裙和同樣黑色的長褲疊放在床頭櫃上,像床上的主人一樣纏在一起。
他的那件白色襯衣還在她身上,少了領口下的兩粒扣子露出肩膀遮不住大半春光,皺巴巴地堆在腰間。纖細腰身下一條小小的黑色底褲,嬌小挺俏的臀部頂在他腰腹間。兩人的雙腿暴露在空氣中彎成相同的姿勢,相疊糾纏,密不可分。
展笑意猛地甩頭把書扔在一邊,仍是搖不掉腦子裏不停閃現的畫麵。
一個半裸的男人緊閉雙唇地瞪著她,好像她占了他的便宜還死不認賬,氣得抓過她從被子裏扔出去的白色襯衣和床頭櫃上的黑色長褲背轉過身快速穿上,頭也不回地走向房門,力道大得門窗直顫。
那個背影很高,肩很寬,腿很長,腰背間的曲線很性感。昨夜的懷抱很溫暖,有讓人踏實的安全感。他身上多了很多傷,都是拜她所賜,可是他一聲疼也沒叫過……
隻是今天,出了這道房門之後,他再也沒出現過。她去洗澡沒看見他,她在院子裏抓貓沒看見他,她去廚房找東西吃沒看見他,隻有一雙整齊擺放在她房門前的黑色高跟涼鞋。
展笑意一把抱過腿旁睡得正酣的貓攬在懷裏,蹭著它粉嫩的鼻尖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咪咪,去,咬他,狠狠地咬,咬死他。怎麼會有這麼惡劣的男人,怎麼會!長得好看了不起嗎,身材正點了不起嗎,再好也是老了,我有沒有說錯?有沒有!他居然還敢生氣,還敢再想占我便宜,太壞了,簡直壞透了!趁人之危趁火打劫壞得槍斃他一百回都不嫌多,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震耳的音樂聲中,胖胖的白貓被展笑意架著前腿不停搖晃,可憐兮兮地看著氣呼呼的主人喵嗚低叫。
“什麼肌膚之親?什麼隻能嫁他?我呸,呀呀個呸!都什麼年代了還來這套,怎麼不找個嘴角有痣的胖媒婆來提親啊。誰要理他鬼才嫁他!這世上三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得是,一抓一大把,比他年輕漂亮的更是數也數不清。討厭!”
得不到回應的展笑意自言自語地發泄,放了貓騰地跳到地上,光著腳跑到門邊小心翼翼地抓著窗簾,躲在小小的縫隙後看著外麵。
陳宛筠穿著一襲水墨畫似的黑白色改良旗袍站在院中,像她的畫,也像她的人,沉靜溫柔得就像夏日午後微微吹動的輕風般舒適。微笑地看著站在對麵不遠處的胤禛,告訴他學校有教師宿舍可以住,今天就能安排好讓他收拾行李搬過去。
胤禛看著葡萄架下的桌子躺椅出神,薄唇緊抿,沉聲應好。
陳宛筠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著說你家真不錯幹嘛還要搬去學校,胤禛像是沒有聽到眯了眼睛盯著其中一張躺椅。她搖頭笑笑站在原地未動,大大方方地看過院內各處,視線停留在展笑意的房門前,地上擺著一雙秀氣的涼鞋。
“你……”陳宛筠像在斟酌,停了片刻仍是淺淺地笑,看著胤禛柔聲問道:“你女兒在家?”
胤禛凝視的眼中冷了幾分,看了眼展笑意的房門攥緊貼在腿邊的雙拳,嚇得裏麵的人蹭地拉住窗簾。
陳宛筠略顯尷尬地笑,低下頭又緩緩抬起回複成剛才的成熟穩重,舉手投足間恰到好處地含蓄美好。“不好意思,我猜的,音樂聲很大,年輕女孩子喜歡聽的歌。”
“你等等,我去收拾。”胤禛麵無表情地說完,轉身間看見陳宛筠走向葡萄架下的陰涼處,定住身形沉聲說道:“躺椅不要坐。”說完,不再理會愣住的女人邁步走開。
展笑意調小了音樂聲,耳朵貼在房門後聽著外麵的動靜,自簾縫後看著站在葡萄架下幹等的女人撇撇嘴,搖著頭走回床邊嘁了一聲,“不解風情。”
夕陽西下,回房收拾行李的男人還沒有出現。
陳宛筠仍站在院中,旗袍上鍍了層柔柔的橘色金光,手中的筆不停,畫紙上一片鬱鬱蔥蔥的枝葉,邊角處一張孤單的躺椅,半個高大男人的落寞背影。
展笑意抓著手裏的小包急得直跳腳,看著時鍾滴答地跑,氣得攥緊門把猛地拉開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