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盛夏到入秋,直至寒涼逐漸轉為徹骨,初冬細雪飄落京城時,都沒等到紅挽回來的消息。
她那個從不表現在嘴上的阿瑪都有些坐不住了,每每去到弘暉那裏總會沉聲問上一句可有書信,又失落而回。他麵上更多了些明顯的焦急,甚至是憤怒。
關於小赫的過去,我沒有和他說過,不知他著人去查的資料可是詳盡。此時,我更是連那名字都不敢稍提,很有些作賊心虛或是助紂為虐的尷尬。
算算日子,紅挽肚子裏的小生命已經七個月,再不回來真可以直接生在外麵。對於她的夫君我並不擔心,隻是怕她太過活潑跳脫的性子,好在我知道那男人能震得住她,就像胤禛之於我。
與我們同樣在等待的還有十四,正值而立的當年少年,在這一年的閏八月迎來了生命中最有價值的立業之機,因著西藏戰事而被康熙賜封為撫遠大將軍,由固山貝子直接超授王爵。這兩個月他始終在等,等大軍出征的那一天,等統率千軍萬馬的那一刻。
德妃明顯是高興的,即使她長久以來一直表現得沉穩內斂寵辱不驚,卻也因著此次的幼子封爵而欣喜不已。
我的胤禛,不惑之年。看到如此的母子相親,遠沒有當年康熙口中的幼年偷窺,也再尋不回那份渴盼母愛分享的懵懂少年糾結。廟堂與佛堂似乎成了他最為重要的兩處安身立命之所,風吹不動,雨打不驚。
這樣的轉變,無所謂好壞,我卻知道這個男人的隱忍早已超出我所看到感受到的一切表象或是內在。他的內心,有多堅定多固執,怎麼會變。
同年,改變命運的還有胤禛的二舅公,遠在四川任巡撫一職的年羹堯終於在熬過將近十個年頭後晉為總督,實權在握。
許是因著年家小妹從兄長那裏得知不少朝堂之事,至少是與胤禛有關的。再許是她也知道戰事在即自家哥哥關聯甚密,而她的爺也需要年二哥的得力表現,在得到這個好消息之後,她那張美麗的小臉在府裏都抬得高了些,走起路來更加的婀娜多姿,雖仍有些弱風扶柳之態,卻也讓我真正認識到什麼叫與有榮焉,什麼叫一人得道……咳,總之,我懂了。
我有些失笑,這戰場已經不止是男人女人民族國家,簡直成了一處可供演繹的華麗秀場。
相比我家那個仍是阿哥身份的老十三,她家哥哥確實很給力,哪怕仍是不能與皇子相提並論,卻也在最最緊要的關頭,給了胤禛最大的支持。
關於這些我是不大理會的,她愛如何表現是她的事,胤禛如何對她更是他的事,與我無關。隻要她不再動那些傷害我兒女的心思,我全當免費看出熱鬧戲碼。隻要對他真正有利,我心裏別扭也會覺得值得。
這世上,沒有一樣得到不需要付出。越高高在上的權貴之人心中所盼越是具體分明,越要比常人付出更多,甚至不一定有回報。
幸好我知道,他有,所以一切都值得。
對我來說,更是有舍才有得。
隻是沒有想到,胤祥——竟也與此事有關,在他隱於自家府邸多年後的今日,卻是以著毫無身份地位的方式參與其中,遠離了我和胤禛身邊,站在胤禎的身後。
得知此事時,大軍出征在即,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公平嗎?
不公平?
我心裏隱隱地疼,不知為他還是為這命運的安排。
世間事千萬種,最不可說的便是這“公平”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