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皇帝的人還是言而有信的。
第二日,便有人捧著一匹匹錦緞魚貫而來。緞匹庫的管事手捧卷冊恭身立在一旁,眼睛會笑。
眉嫵和解語帶著幾個丫頭先行過了目,我領著永念去看時,已分擺成幾份,排列有序。隨手點了幾匹,青霞手腳麻利,立時抽走,收到一旁。
指了指被放置在最角落的紅粉緋緋,未開口,永念伸著小手摸了一把,笑眯了眼睛。我將她抱起來,問:“喜歡麼?”
小姑娘半羞半笑膩在我身上,“喜歡。”
解語便將那匹大紅色織金抱了去,逗著永念笑道:“格格就是會挑,滿屋子花了眼睛,都能一下子選中最好的。一會兒便叫人來給你抱回去,做了新衣穿給你皇瑪法看。”
候在門邊的管事也是笑,那笑容仿佛生在臉上不會褪似的,見縫插針地誇:“格格真是好眼力,這幾匹二色金庫錦是江南才剛送來的,入了緞匹庫沒幾日。還有方才娘娘點的那幾匹,更是少見的妝花羅,工藝最是複雜,年年送來不過三五匹,這些還是這兩年庫裏存下的,再見就得等來年了。”
我點了點頭也對他笑回去,“有勞費心,這些暫且不用先收回去,過兩年還要用的,誰要也不能給,就是皇上要也不給。其餘的那些送到各宮,再著人去給各宮的娘娘還有阿哥公主們量了尺寸。沒幾日便要過年了,還請抓緊時日才好,莫要誤了。”
半彎著腰的人眼角笑紋凝了一瞬,大冷的天,帽簷下的額頭竟滲出幾滴汗來,再回話時便靜了幾分,“是,奴才曉得。”
“勞煩再派兩個得力的來,我這裏也要做幾身。”
他便連連應著,指揮著手底下的人抬了緞匹退出去,如來時般手腳麻利。
解語追出去又囑了幾句,塞了一把銀錁子在他手上。我在窗邊看著,推拒了兩回,笑眯眯地收了,不停口地謝。
青霞在我身旁一並瞅著,掩著嘴樂,“主子還沒說什麼,瞧把他給嚇的。這種時候還巴巴地抬著大紅的來,暈了他的頭。”
解語剛巧進門,接了一句:“就你機靈,把你調去緞匹庫做個員外郎可好?”話音未落,帕子已然丟過來,青霞堪堪接住,歪著腦袋笑得討好:“瞅姐姐說的,奴婢哪兒能去幹那個呢?奴婢就想跟在姐姐身後時刻不離左右,承蒙姐姐不棄。”
“得了,瞅把你們倆給能的,哪兒也不許去,就在我這兒踏實呆著,我不嫌棄。”我在青霞腦袋上拍了一下,抱著永念走到桌邊。忙著收拾的幾個人便都聚過來,圍著那些少見的上好貢品你一句我一句地品頭論足。
紫霞端來杯茶,我便坐在一旁逗著小姑娘邊喝邊聽,她們倒是很識得貨,說得也好,可見都是愛美的,哪有女人不愛漂亮呢。
女人多了主意便多,一人一個,甚至兩個,說到最後連她們自己都糾結了,到底哪一匹該做成什麼再搭配哪一匹才是更好,我聽著都替她們犯愁。
茶杯放到桌邊時,一聲脆響,爭執不下的幾個女人便住了聲。我替她們拿主意,“別爭了,從大到小,一個個的來,想好了再說,隻能說一回。”
眉嫵指了匹湖藍的,倒是沒猶豫,“做身大褂就好,簡單大方。”
我點點頭,解語便接了口,點了一匹極淺淡的綠色要做裙,配了匹素淨的白,更淺的繡了些花草紋在上麵。青霞紫霞雖是雙胞姐妹,喜好如性情一般恰恰相反,一靜一動一濃一淡,可惜沒有粉紅色係,不然紫霞定然會選粉的。如意最是簡單不過,安淨聽話不多事,一匹鵝黃配她剛剛好。
每個人都說了,我一拍桌,定下結論,“得了,把你們選的各自收好,要怎麼做,待人來了自己給他們說去,我就不管了。”
幾個丫頭便有些愣,手指匆匆離了那些美好又柔軟的貢品,連聲拒絕。
“怎麼了?你們幾個平日跟我麵前厲害慣了,今兒還矜持上了?收不起麼?麻利兒地收好了,別害我白白折騰半晌,為了給你們幾個整塊料子,還得捎搭出那麼多去送給別人,我可心疼呢。”眼見幾人臉上有了欣喜之意,我又囑咐眉嫵,“下回弘暉再來,你跟他說,讓他從意言堂帶些玩意來,想要什麼你們自己合計,不用跟他客氣,到時記得謝謝大爺的賞就行了。”
正說著,胤禛掀簾邁進來,正樂著的丫頭們便紛紛福下身去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