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園子裏正是好時節。
最後一把食揮進金魚池,我隨意蹭了蹭手掌,看著池子裏的魚兒們爭相奪食。
“你怎麼從來沒問過我怎麼看你的女人們。”
原隻是隨口一問,身旁之人不樂意了,特別沒有皇家風範地白了我一眼,嘴巴裏淡淡吐出兩個字——“無聊。”
那就說點兒有聊的唄,“我餓了。”
男人的脾氣來得急,去得卻慢,睨著我瞪了半晌,一掌拍上石欄,“除了吃,你的反應都慢得令人發指。”
你是不是更年期了!
險些脫口而出,生生忍住。憋氣瞪向那群魚,分明沒有吃飽的樣子,甩著漂亮的大尾巴四處覓食。我忿忿咒罵:“該!皇後都有可能餓死,何況你們這群沒眼色的東西。敢死?自然有新的魚來接替你們,這世上缺了誰還不能活了?地球沒了你照轉不誤!死去!”
身畔的人影驀地一晃,隻來得及看見抬起的手臂,我已坐到了石欄上,大半個身子幾乎仰翻過去。
堪堪揪住他的衣襟和袖口,看清閃著笑的眉眼,還有那張氣死人的嘴。
胤禛傾身湊近,雙唇幾乎沒有動過地說:“好好說話,不然丟你進去喂魚。”
我也犯起強來,鬆了手勁由他拉拽著,“不丟我進去不是男人。”
垂著的雙腿被頂住,硌著又硬又燙的石頭疼得發酸,勉強分開躲避一二,被他得了空子,整個人壓得更近。
“真把自己女人丟進去的才不是男人。”他笑得極壞,攥著我胸口衣料向上提了提,呼著熱氣又挨過來一分,“來,說句好聽的,給你男人聽聽,我抱你下來。”
我別開臉,氣勢偏卻軟了,“怎麼不說你舍不得?”
“對,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快,不然咱倆一塊兒掉下去,可不好看。”他抬眼示意,我順著視線揚起臉,陽光晃得睜不開眼,依稀看到石橋上倒立著的小小身影,嬌豔豔的紅粉色映在層疊翠綠間猶如夏花,念兒正提著裙擺向我們跑過來,轉眼兒就被她阿瑪給扛走了,隱在橋後看不真切。
我破罐子破摔地笑起來,攬住他脖子用力箍住,“你說,不然……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水。”
胡須掃過臉頰落在耳邊,極低一句:“我也愛你。”
我瞬間泄了氣,哪裏還犯得起別扭。偏他還嫌不夠,咬著耳朵更加低啞地呼了口熱氣,“我也餓了,能吃麼?朕的皇後。”
這個男人從裏到外壞透了,嘴上調戲沒正經也就罷了,居然還鬆了手遊走起來,隻依靠我的胳膊勉強支撐著身體不掉下去。
手腳並用緊緊纏住,順著他的勁兒猛地翻身坐回石欄之上,忍笑啐道:“你這副樣子,真像個昏君。”
“不對。”他挑眉而笑,雖是否認,麵上卻一副標準的昏君相,“若是昏君,朕會叫你愛妃。也不對,該去調戲旁人,對你不聞不問。”
從沒見過這副嘴臉,無損容顏,偏又陌生得難以置信。我愣得忘了反應,好半天才拍了一巴掌在他肩頭,“你敢!”
我隻看到那副笑容變回我所熟悉的模樣,突然被他摁住腦袋壓向心口,頭頂陽光漸灸,說的話更是燙心,“方才嚇著沒有?你這個脾氣也不分個時候,萬一我沒拉住掉下去,摔著嗆著凍著,哪個能好受?白白害我擔驚受怕。早年還知道纏我膩我,現如今反倒要我來逗你,才肯給個回應。笑意……我逗著你倒也有趣兒,隻是……你別總顧著旁的人,我也要人哄的。”
我無語,哪時哪刻我沒哄他。這次分明是他來鬧我的,反咬一口的功力無人能及。
不過,委屈我是聽明白了,有訴求,就得解決。夫妻之道,原就如此,甭管販夫走卒,還是達官顯貴,差不離。
攬住背後偎得更緊,無視彼此間隔衣的熱度幾乎逼出汗來,我在他胸前輕輕拍撫,“嗯,我錯了,估計是年紀大了膩不動了,日日守在一處隻顧著自個兒高興,倒忘了你這心是玻璃做的。我纏著你,每天每夜纏著,把碎了的那塊通通粘起來,保準看不出一丁點兒的玻璃渣,免得天天擠挨著,紮得我也怪疼的。行麼?”
他就委委屈屈地哼了一聲:“行。”
多矯情!
簫聲悠揚傳至,斷了我的胡思亂想。
被吸引的還有胤禛,聽得專注。
曲調愈漸熟悉。反應過來時,琴聲和入。
依稀可見弘晚的身影,長身而立,麵向幽靜碧水。涼亭下,墨晗撫琴,念兒抱膝坐於一旁。不遠處的山石上,還有一對年齡相貌皆同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