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剛落下,金牛寨的金老二匆匆出了家門,徑直來到村南的大柳樹下。其時,先期到達的毛毛蟲和大豆包早已等不及了,把金老二抱怨了一番怎麼才來的話。金老二蠻橫地道:“少羅嗦,釺杠、鑽子、鐵錘都帶上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後,金老二說:“還不快走?”三人很快消失在夜色裏。
磕磕絆絆地走了好一會兒,翻過一道山梁,見到李知府墓,大家都驀然亢奮起來。大幹了十幾個夜晚,昨晚挖到了磚石、糯米沙漿壘成的墳墓穹頂,敲敲空空回響,眼見大功告成三人喜不自禁。本來想趁熱打鐵挖下去,怎奈一來工具不湊手,二來天也快亮了,隻好罷手。今晚,可是開墓取寶的關鍵時刻啊!
金老二是左右遠近有名的賭徒,上個月輸了兩三萬,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折騰沒了,老婆拎著孩子回了家,傳話要離婚,他一時小廟長草慌了神。金老二輸紅了眼,急著翻本,但翻本沒本錢不行,便把目光再次轉向李知府墓。李知府叫李清水,明朝正德年間在本地任過知府,傳說這位知府清正廉明,嫉惡如仇,鎮壓了幾個欺壓百姓的惡霸,被仇家雇江湖俠士割了頭。百姓們感念李知府的恩德,為李知府募捐下葬,鑄了一個金頭顱,全了屍身,還下了頗豐的殉葬品,一年四時八節常來供奉祭奠,代代相習。就是這樣一個受民尊敬愛戴的李知府,勾起了金老二的饞蟲,成了他一直消化不掉的心事。俗話說,奸近殺,賭近盜。麻將桌上輸了錢,金老二終於下定決心向李知府“借”倆錢。
盜如此大的墳墓一個人不中,金老二找來好吃懶做、專事偷雞摸狗生意的毛毛蟲和大豆包謀劃,三人臭味相投,一拍即合。從此,三人攢足了勁晝伏夜出,衝李知府開了殺戒,他們在李知府墓不遠處開了一眼豎井,挖山不止。
這裏的山民有挖坑狩獵的習俗,自打公安收了槍,挖陷阱就成了狩獵的重要手段,於山野動物行走的要道挖下陷坑,洞口覆蓋一層薄薄的茅草遮蔽,守株待兔。當然,陷坑都做了明顯標記,防備村民自傷。至於那些野豬、豺狼、豹子什麼的看不懂標記,隻好自認倒黴了。因此,金老二挖洞,村民隻認作打獵,做夢也沒想到他們的陷坑在下麵改了道,直尋李知府的寶宅而去。
下半夜的山林漆黑如墨、萬賴無聲,如同一個大停屍房,陰森恐怖。在金老二的指揮下,毛毛蟲點著保險燈,就著燈光一看,三人都是一驚。原本被野草遮蔽嚴實的洞口,赤裸裸地暴露在外麵,好像有人下去過。難道秘密暴露了?毛毛蟲疑惑道:“今天刮大風,把草刮跑了?”金老二指著大豆包道:“你下去看看。”大豆包顫驚驚地說:“我?這……”不知怎麼,他被一陣莫名的恐懼包裹了,對著黑糊糊的洞口直發怵。金老二打氣道:“怕啥子?不想要你的那份珠寶了?”大豆包硬起頭皮,拽著繩子下了井。
不一會兒,突然井下傳來“哎呀”一聲慘叫,接著是沉悶的撕打聲和“哢嚓、哢嚓”吃東西的聲音。井上的金老二和毛毛蟲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唬得心跳出了胸腔子。金老二壯著膽向井下喊:“豆包,怎麼啦?豆包……”
井下沒有一絲回音,隱約聽到“呼哧呼哧”的喘息聲。正在二人驚慌失措、嚇得渾身哆嗦的當口,起風了,森林裏“唰啦啦”響成一片,毛毛蟲神經緊繃,頭皮發麻,兩腿發軟,喊了聲“有鬼,快跑啊!”,沒命地朝山下躥去。金老二也沒細想,緊隨著跑掉了……
回到家,毛毛蟲兀自驚魂不定,兩腿抽筋站不住。楞不丁後腚上被金老二狠踹了一腳,“媽的,什麼鬼?淨你他媽的搗鬼!”毛毛蟲擦著額上的冷汗,語無倫次地道:“這……真嚇死人啦!”金老二惦著李知府的金腦袋,生怕大豆包獨吞了,逼著毛毛蟲趕緊回去。毛毛蟲嚇破了膽,任金老二怎麼咋唬就是不動,金老二沒輒,自個兒又不敢獨闖,隻好作罷。
金老二忐忑不安地躺了一晚,也沒怎麼合眼,第二天公雞叫過頭遍,就叫上毛毛蟲進了山。來到李知府墓,二人對著洞口呼喊大豆包,始終沒見任何反應。金老二叫毛毛蟲下去看看,保不定大豆包把財寶獨吞了呢。毛毛蟲就跟著大罵豆包不是東西,肯定見財眼開,裝神弄鬼嚇唬人,背地裏把珠寶都背到自家去了。說著說著渾身的膽氣驀地壯了起來,“我下去。”說著就下去了。
不料,不一會兒,昨晚的一幕又演電影似地驚現了。聽毛毛蟲大喊了一聲 “救命啊!——”跟著是激烈的廝打聲,再往後是“哢嚓哢嚓”吃東西的聲音,而後一切歸於平靜。即便朗朗白晝,金老二也嚇得尿了褲子,他張起膽趴在洞口往下望,卻是霧蒙蒙一片,什麼也看不真,怯怯地喊了幾聲“毛毛蟲”也不見動靜,有心要下去看個明白,又沒那膽,垂頭喪氣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