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接待室大家七嘴八舌嚷嚷開了,有說吳大壽死得冤的,有說吳大壽必須追認革命烈士的,要求劉書記做主……亂哄哄的一鍋糊塗粥。劉書記越聽越懵,但起碼弄清了兩點:第一,這些人都是吳大壽的親朋故舊;第二,吳大壽千真萬確死了。想到自己安排死人帶領鄉親們發家致福,還要人家登台亮相,懊惱不已,心下咬牙切齒地把馬秘書操了個祖孫十八代。劉書記覺得再這樣下去不是事兒,不如出去了解清楚再說,便順著“尿道”溜出去。
劉書記被王鎮長拽進屋。劉書記想起主席台上王鎮長曾扯過自己,便問:“開會時你拉我啥事?”王鎮長眼光詭異神秘,故意一跺腳嚴肅地道:“哎,快別說了,這下算叫馬秘書害慘了,那個吳大壽去年初到村民家吃喜酒,回家時失腳落入水塘淹死了,他的家人卻賴說是為救落水兒童英勇犧牲,要求追認革命烈士,還搬出個遠房侄子作證,你說荒唐不?烈士是說送就送的呀!這不老上訪,快給纏死了。”劉書記一聽頭就炸了,“那馬秘書是怎麼了解情況的?”王鎮長說:“鬼才知道,我看這小子腦袋給驢踢了,這下好,咱表揚吳大壽,其實就是承認了人家的英雄行為,就得給人家辦烈士。”劉書記強壓住火氣問王鎮長:“講話稿你看過沒?”王鎮長道:“班子開會研究過這個材料,定了大杠杠,前天我問馬秘書要稿子,馬秘書說還沒寫完,很可能這會太突然,這小子倉促拚湊了個大雜燴,也沒仔細核對。”“不會是馬秘書吃了人家的好處,故意這樣寫吧?”麵對劉書記的疑問,王鎮長頭搖的貨郎鼓一般,“不可能,天大的事,借他豹子膽也不敢,不過這小子愛耍小聰明,見風就是雨,胡編亂造也是有的,話又說回來了,人家與市領導沾親帶故,據說下鄉鍍金,你能說什麼?”
王鎮長的話既說明了問題,又暗含了一種壓力。劉書記一時陷於進退兩難的境地,他沉默不語,貌似平靜,內心卻是翻江倒海波浪滔天啊。深裏想這事要多嚴重就有多嚴重,鬧個請死人幹革命的笑話倒沒啥,這授人以柄的事確實難辦,承認了人家的英雄事跡,烈士稱號給不給?弄不好扯出個集體訪可就……劉書記想不到自己回家一個屁時,鬧出個塌天大禍,越思越想越後怕。要知道這集體訪可是各級政府最頭疼的事,為這丟烏紗帽的早有先例,再者說,現時說不定有多少人在看他笑話呢。劉書記不知道如何收拾這爛攤子,就叫人去找始作俑者馬秘書,心想解鈴還需係鈴人呀。
大家亂哄哄找了一陣沒找見,打手機也不接。“莫不是他想不開……市領導那裏咋交待?”劉書記心亂如麻盡往壞裏想,腦門子都炸裂了。他叫大家撒開大網繼續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好一陣,劉書記才又想起接待室還有一屋人,不去不行,去了又不知說啥,急得團團轉,真好比老鼠鑽風箱四處受氣,卻是毫無辦法。
這時,手機不緊不慢地響起來,劉書記一看來電顯示竟是市領導,馬上笑容可掬地應起來,“是、是、是,對,我是小劉……什麼小馬回家啦?這就好,你瞧我們急的,正找他呢,是、是 ……我就說嘛,一點小事算啥?是、是,這 ……這有點難……”劉書記麵露難色,不過迅即挺直腰杆硬實地說:“是、是,站高一點,看遠一點……多算政治帳,少算經濟帳……錢他媽的就是王八蛋……請掌櫃的放心,我一定、一定!”劉書記接完電話罵道:“盡放他媽輕巧屁,錢從哪兒來?你當女人撇腿屙孩子!”思慮再三,劉書記實在找不出更好的辦法,最後還是痛下決心,悶悶不快地去了接待室……
就在一些人偷偷樂著要看劉書記笑話的時候,笑話卻戛然而止,再也沒見吳大壽家人來鬧騰。對此,有疑惑不解,有憤憤不平,更有敬仰佩服,當然也有種種猜測,最靠譜的一個版本說劉書記是花錢擺平的,然而又拿不出啥證據,比如花了多少錢?錢從哪兒來的?一點蛛絲馬跡都沒見嘛。
不過後來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上頭下撥到牛蹄窩村通自來水的款子遲遲不見蹤影,村民上訪到省裏,劉書記莫名其妙地調走了。人們紛紛傳說“都是英雄惹的禍”,你說這事兒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