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哈格已經在格朗島幽暗的海底隧道中遊了好幾天了,身邊還跟著一隻小水怪。小水怪蜷縮在她鰭下,連換氣都要依靠莫哈格每隔一段時間吐給他的氧氣。這隻小水怪是這樣的柔弱,長得和達諾極為相似。突然,在這無盡的隧道那頭,出現了一束亮光,他們終於要到達旅途的終點,前麵就是尼斯湖,最年長的水怪就居住在那裏,等待著莫哈格和她的孩子。
莫哈格睜開眼睛,她現在的生活隻剩下做夢了。失去自由之後,她的夢越來越頻繁地光顧她的睡眠,這些夢境顯然已經成為了她現在唯一的精神寄托。被俘時她被注射了大劑量的鎮靜劑,自從鎮靜劑的作用消失之後,她就一直嚐試逃出這個玻璃監獄。她試過用前額不斷撞擊玻璃壁,還嚐試過用下顎鑽挖池底的泥沙,她幾乎耗盡了力氣,企圖在這個透明籠子裏開辟一條出路,但一切都是徒勞。她的行為顯然驚動了周圍的管理員,他們隻能繼續給她注射大劑量的鎮靜劑,防止她在徒勞地越獄時傷及自身。隻有那個年輕女生物學家的悉心照料讓她的狀態稍微有了一些起色,在幾周之內,她黯淡的皮膚又重新恢複了光澤,而她也慢慢接受了這樣的事實--這個透明的籠子是無法戰勝的。現在她最在乎的隻有三件東西:她的兒子達諾,伴侶薩拉克,還有就是獨處的機會。水怪們一向習慣生活在平靜的深水之中,現在這種時時刻刻被監視的感覺簡直要把莫哈格逼瘋了。
莫哈格現在蜷縮在這個巨型魚缸的角落裏,這裏麵的環境模仿了愛爾蘭大多數淡水湖的生態環境,她靜靜地觀察著魚缸那頭推推搡搡的人群,他們究竟想幹什麼?她在心裏默默地想。
這個水族館剛剛完工,工作人員正用大型的吸塵器清理地板上散落的廢料和垃圾,電工們在寬敞的展廳裏安裝照明設備開關,其他的工作人員正在校準展廳裏的觸摸屏展示台,這些展示台用於播放莫哈格在愛爾蘭納芙威湖被追捕的全過程。
雖然隔著厚厚的玻璃板,莫哈格還是能感應到周圍人群的興奮之情,世界稀有動物研究中心水生生物館的門口已經擠滿了圍觀的人群,比以往任何事件發生時聚集的人都要多。展館售票處在喧鬧中搖搖欲墜,太多人湧來隻為買張參觀券,讓自己能在一個小時之內親眼看看水怪的真容。所有人都想親眼看一看這隻有名的“納芙威湖水怪”,人們甚至為這隻巨獸起了一個昵稱-- “納芙”。
其實,比起坊間流傳的關於“納芙”的傳言,賣掉的票數隻能算九牛一毛。有一個版本說納芙的頜骨可以咬碎任何堅硬的金屬,她鋒利的牙齒比鱷魚長了八倍,後鰭的尖銳程度也不亞於斧刃。另外一個版本則吹噓這頭水怪的雄性生殖器的尺寸是何等驚人,完全忽略了莫哈格的真實性別。甚至有版本說納芙像電影裏的金剛 (King Kong)一樣,掙脫了玻璃缸裏的鎖鏈,吞下了十幾個水族館工作人員。一開始OZU公司的高層還想澄清這些流言,但是他們緊接著就意識到,這些流言越是甚囂塵上,他們日後可能獲得的收益就越大。莫哈格的抓捕行動具有裏程碑式的意義,而對於公司的首席動物學家鬆本明來說,這是使他名聲大噪的機遇,現在他和團隊的成員們都迫不及待地要將納芙公之於眾了。
薇薇安穿著一件白色襯衫,走過來將手貼在玻璃壁上,莫哈格馬上就認出了她,這是唯一一個和自己有思維感應的人類。莫哈格抬起長長的頸部,滑動著雙鰭優雅地遊動在這個人造的水底世界裏。大廳裏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注視著莫哈格,忘記了手上的工作,雖然他們每日都看著這頭巨獸,還是為她的一舉一動驚歎不已。莫哈格在眾人的目光中停在了離玻璃壁幾米的地方。
“離這隻水怪被公之於眾的日子不遠了,隻有幾個星期了……”薇薇安在心裏想著,希望莫哈格能感應到她的想法。
我倒是希望人類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這樣他們就不會繼續搜查我在綠島的家了。莫哈格回應薇薇安。
已經基本結束了對那裏的搜查,你居住的湖水現在已經恢複平靜了。薇薇安回答她,心裏慶幸自己暗地裏破壞了湖底的探測器。
我現在無法感應到我的孩子達諾了,恐怕他已經離開了。
是的,他已經離開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莫哈格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達諾離開幽穀湖去找她了。他離開了平靜的湖底,即將麵對的將是外麵未知的危險。
你的消息準確嗎?莫哈格問道。
是小飛,就是那個湖邊的愛爾蘭小男孩,他告訴我的。
你要和這個男孩保持聯係,他和其他人不一樣。莫哈格接著說。
然後她用綠色的大眼睛看著麵前的女孩,說了一句讓她措手不及的話:
你已經知道了水底標誌的涵義了。
薇薇安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