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場了幾分鍾,周為民試著打開僵局,問:小白,劉書記來,你需要組織上提供什麼幫助嗎?
白玉潔輕輕搖搖頭,慢慢又說了句,我,隻要他好……
劉依群對著周為民無可奈何地苦笑,心想,這白家太優越太完美了,組織上反而不好辦了。比如別的家庭,要求解決經濟困難,或解決配偶或直係親屬的工作,隻要不超出大原則,都可以辦,偏偏你看……
你知道小葛沒有生命危險了嗎?劉依群再找話題。
白玉潔突然一怔,是真的?真的嗎?
周為民故作輕鬆地笑起來,那當然啦!他怎麼舍得你呢?
白玉潔的眼淚像斷線珠子落來,漸漸有了點聲音,也有了點生氣……
劉依群上前給她揩了淚水,和周為民會心地對視了一下,微笑。他們知道,這是悲極而泣,是歡樂的喜淚,這當中凝聚著多少無言的深情厚意啊……
周為民提議,現在是通知老方的時候了。
劉依群稍作停頓就說,好吧。小葛已無危險,而且,小白身邊唯一的親人是小葛,老方他們是小葛的親人,也能使小白得到些安慰,還有,葛家的親屬情況,老方他們才清楚。是該通知他們來了。
劉依群一下就撥通了,喂,老方嗎?我依群……你在家裏抱孫孫,好啊好啊……我先向你認錯……是這樣的話,你也別東猜西想,千萬注意你的“發動機”別出故障……我和為民都在市急救中心,我們沒照顧好,把你兒子給累病了……真的沒什麼……你來了再說……好,好,記住,高幹A2病房。
劉依群見白玉潔慢慢平靜下來才說,小白啊,我和你爸爸媽媽是大學校友哩,他們比我高三屆,你算算,多少年了?那時候,他們一個大帥哥,一個大美女,你把他們的優點都發揚光大了。我上次見到你,你還在上幼兒園,眨眼工夫,你就出落成美麗的、有成就的大姑娘了!我為師兄師姐自豪哦!
謝謝劉書記誇獎!我可以去看看他嗎?白玉潔試著坐起來,但沒有成功。領導們進屋後,護理人員和後勤處長都到另外一個房間去了。
周為民看在眼裏,找到了拒絕的理由說,你別動,你也很虛弱。他呢?需要靜養,絕對安靜,畢竟是受了傷嘛!即使我們同意了你,也沒有用,醫生不準許啊!在學校聽老師的,在醫院聽醫生的,你是乖乖女,這個道理肯定明白。
那小梅呢?我想看看她。我請她去的,都怪我,要不然,她不會受傷。
白玉潔很內疚地說。
周為民哈哈一笑,這怎麼能怪你呢?都是工作嘛,沒她去,總得有同誌去,對不對?小葛是秘書長,是主任,總該有個同誌一道吧?何況小梅的傷確實不重。隻是呢,女孩子嘛,傷到臉上,現在她會讓別人看嗎?等她康複了,你們姐妹倆,幾十年時間,慢慢講知心話。你們現在都是剛從花骨朵開到最鮮豔的時候,千萬要自我保重喲!小白你說我講的對不對?
劉依群又對著周為民會心地微笑,心想,長期從事政府工作的同誌就是耐心細致。換了我,可能會講些大道理,但這時候講大道理的效果肯定要差一些。
爸爸——爸爸爸——
門口傳來了清脆的男女童聲。
老方他們來了。周為民說。
媽媽——媽媽媽——兩個孩子一進屋沒看到爸爸,看到了白玉潔,就直接往床上爬。
蓓蓓、蕾蕾,這麼晚了,為啥還不睡覺覺?白玉潔的臂膀被一個孩子抱住一隻。
方正夫婦和劉依群、周為民相互問好後,方正介紹葛家大嫂說,大嫂幫助婆婆把三個弟弟妹妹撫養成人,不容易,偉大啊!
大嫂很不好意思,說了句領導們好,就從旁邊繞到白玉潔床前,問她是不是不注意天氣變化,感冒發燒了。
劉依群覺得問題有點複雜化,主要是人員複雜了,既有當母的長嫂,又有幼小的孩子,還有心髒不好的方正,怎麼開口呢?單獨跟方正談,也不合適,其他人勢必起疑心。現在必須把場麵控製住。他說,大家不要著急,小葛在另外的病房,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受傷了。從傷筋動骨的程度看,沒有在秀水那次嚴重,但確實傷得比較難看。郗書記後天就回到平湖,他說從機場直接到醫院來看望,王省長是明上午來,今晚上他在會見一個加拿大的客人。所以,我和為民就全權代表了。今天的經過情況,為民,你給大家介紹一下吧。
周為民聽明白了劉依群的話外音,一是介紹病情盡量避重就輕,二是提醒了方正,你作為親屬的主心骨,應該控製好大家的情緒,特別是你的心絞痛不能發作。周為民用渲染凶手殘忍來轉移大家對實質傷害嚴重程度的關注,如此這般地講了一遍。
經曆了女兒方蕤犧牲那最致命打擊的方正夫婦確實堅強多了,更何況既是女婿現在又是兒子的葛艾沒有生命危險,加之組織上已經是仁至義盡了,方正便努力提醒自己要冷靜冷靜再冷靜,先勸解在一旁默默流淚的妻子,別傷心,小艾會好起來的,你這一掉淚,大嫂、孫孫們都跟上了。和大嫂把孫孫們帶到會客室去看電視,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