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覃垕率部在零溪初戰官軍獲勝後,很快鳴金收兵,也停止了追擊。為防官軍反撲,覃垕命田大、姚祖分頭占據了零溪附近的山頭。
雙方對峙了兩日,忽有石門覃添順派出的差使送了一信來。覃垕拆信一看,隻見其文略曰:
“三江口楊帥軍門一別數年,未免有視茫發蒼之歎。憶昔日諸父諸兄隨祖拓疆,未嚐不以忠孝訓子侄。奈何吾侄惑於饑餓,計出寇抄,實有愧我瞿塘遺風。是以修書以示吾侄,務必懸崖勒馬,棄暗投明。否則刀兵相見,大義不容。一旦少歿長存,他日何顏見父兄於地下?臨陣拳拳,尚望勿忘石厚之悲。盼覆甚殷。”
覃垕讀罷來書,對謀士張靜儒道:“覃添順想以叔侄關係來歸勸我,真是作夢!你給我回一信,駁斥一下他。”張靜儒將那信看過一篇,立刻以覃垕名義回了一信道:
“曆代王視蠻夷為犬馬,是以‘羈糜’也。自唐宋以降,諸祖先效力於獨夫民賊,‘以蠻製蠻’何可謂‘忠’;曩者,拓疆霸士,致民父子離散,何可謂‘孝’。今者,朱明背信棄義,迫退田宅,霸為軍屯,置我土民於死地,其將奈何!故冒死揭竿而起,出師慈利,反攻武昌,實為吊民伐罪之舉,非寇抄可比也!來書以助紂為虐為‘家風’,以‘公侯幹城’為榮耀;誌士仁人所不齒,反以春秋石蠟大義滅親自詡,可笑亦複可恥……”
複書寫畢,覃垕即把回信交由石門差使帶回。覃添順見了回書,知道勸降無效,乃率兵直逼慈利縣城。
覃垕獲知覃添順來助剿,急召田大、姚祖、何英、向恩遠等商議對策。
田大道:“現在形勢緊迫,楊璟調集了各路土兵來圍剿,而覃添順此來威脅更大。我們攻下慈利城後,按約定十八峒土司應當起事,可如今隻有我們孤軍奮戰,這進兵常德,反攻武昌的計劃恐怕難成了。”
覃垕道:“四川方麵至今也沒有消息不知是怎麼回事?”
向思遠道:“我回來途經三峽白帝城,親眼見到夏國左丞戴壽平,大將莫壽仁已部署了許多兵力,隨時在準備反攻。可能是夏國內部出了什麼事。”
姚祖道:“現在夏國和各土司動向不明,我們孤軍奮進是不利的,我看我們隻有撤退為好。”
覃垕道:“敵有千軍萬馬,我有千山萬洞。咱們撤回去抗擊官軍,等時機成熟可再反攻。”
何英:“要撤,我們也要分幾路回撤。”
張靜儒道:“對,你和姚祖領兵順澧水後撤,可在羊峰山等地帶布兵阻敵。覃王和田大從索溪回撤,在百丈峽可設伏阻敵。最後大家在茅崗彙合。”
如此商議妥當,眾頭領便分頭行動,很快撤出了慈利城。
覃垕率部撤走後兩日,楊璟才率官兵小心翼翼進占了慈利。這時,覃添順率士兵也到了慈利彙合。楊璟問覃添順道:“據聞你與覃垕是叔侄關係,你能招他投降嗎?”
覃添順道:“我曾寫信勸他投降,但他回信已經拒絕。”說罷,將覃垕的回信及自己所勸降書底稿呈給楊璟。楊璟看畢,無奈歎息道:“能寫出這麼有才華的信來,足見是個大才,他不肯聽勸,竟成了叛亂之賊,真是可惜呀,可惜!”
覃添順道:“李大人有所不知,覃垕的性格曆來都是桀驁不馴,他是不見棺材不流淚的。”
楊璟道:“既不聽勸,就隻有剿滅了。汝有何好計,可以擒拿覃垕?”
覃添順道:“別無良策,唯有進兵征剿,蕩平茅崗,我願領兵作先鋒!”
楊璟道:“好,你領兵打頭陣,我隨後跟進。”
兩人說至此,帳下忽傳皇上聖旨駕到。楊璟忙下跪接旨恭讀。隻見皇上敕諭寫道:
“蠻賊恃山溪險阻,乘時竊發,出沒無常。若誅其黨,必深入山穀,損傷士馬,所得不足償所費。今師入其境擊之,但使遠去,不再出擾州縣可也。不必窮其巢穴。更宜約束麾下,慎勿逐利輕動。欽此。”
楊璟讀畢聖旨,一時覺得十分犯難。若按皇上之諭,隻許追出縣境,不許深入巢穴,這樣怎能擒賊立功呢?況且澧水河沿有數十萬畝大好良田,不進兵是無法占領的。占了這些良田,讓部下去屯墾,也是一大功勞。如果皇上追究起來,也可以功折罪。再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兵法上有此說法,這是不執行聖諭的最好理由。如此想罷,楊璟決定繼續進兵。他轉身對覃添順叮囑道:“你去吧,把覃垕要緊緊咬住,他逃到天邊,也要把他擒住。”
“遵令!我去了!”覃添順告辭楊璟,遂回營集合隊伍,迅速向索溪方向追去。
索溪百丈峽穀。覃垕和田大指揮士兵在山上已將擂石和滾木置放好,隻等敵兵到來,伏擊。
這日下午時分,覃添順帶著三千團練兵到了峽穀口前。
“此處恐有伏兵!”一名中軍首領提醒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