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這裏不能住了,不安全。羅月麗趕緊回哥哥的出租房,洗漱完畢,她本想去照相辦暫住證的,出了門口,腳就不聽使喚,還是舍不得掏200塊錢辦暫住證,能躲則躲,躲不了再說。她順著腳步往寶鑫工業區走,她已經去過兩次了,都沒看到有工廠招文員,但是她決心一定要在寶鑫找到一份工作。這個念頭,每天會跳出來喊她百遍。她在馬東東那家廠門口逗留了半個小時,問保安,根本連員工都不招。她中午沒吃飯,坐在寶鑫公園看書看了一個下午,感覺疲勞極了,這時藍紅打了她Call機,發給她的數字819,8代表不見不散,19代表19點鍾,這是她倆的密碼。羅月麗提前步行到愛豪門口的桂林米粉店,這是她們指定的約會地點。
這是愛豪員工招待老鄉和親朋的地方。來老鄉或親朋了,見麵第一件事就問吃過飯沒有,沒有的話就去對麵店裏吃碗桂林米粉;第二件事就是問今晚住哪,有沒有暫住證,有時來了個熟人,想著這些事情上班也走神。坐在小店裏,羅月麗就想這些事情,做夢一般,打工的人各個都像老鼠一樣活著,在家可不是這樣,各個光明正大,為何要來受這份罪?一塊五毛一碗的米粉,有人在吃,都是找工作等人的。
藍紅還在宿舍。前幾天,她挑了兩圈淺藍色的毛線回來,一個人坐在陽台上打毛衣。楊曉麗見一次笑她一次,幹啥,毛衣織給誰,一天才織多少,都快過年了,過完年,天氣就轉熱。藍紅織她的毛衣,不受楊曉麗影響,一邊織還一邊往樓下望。一天晚上心血來潮,把新來的生產文員阿美拉去打工族歌舞廳跳舞。她剛學會跳舞,癮特大,這樣一跳,就迷上了跳舞。阿美有男朋友,沒那麼多時間陪她。偏偏舞廳政策放寬,男性收兩倍,女性不收費,這在經濟上大大支持了她。跳舞的感覺特棒,每當下班,在樓下轉一轉,腳就不自主地往寶鑫走,像那兒有磁鐵一樣。她跳得特瘋狂,蹦迪一個小時不用歇息,讓旁觀的男人也汗顏。
與其說她愛上跳舞,不如說愛上了那個男人,他給她留下了太深刻的記憶。那個男人終於再次出現在那個位置。他先看到她,他從另一個位置坐到第一次見麵時的那個位置。男人的計謀,女人當作了緣,她渾身的細胞都在跳動,猛烈蹦了一陣,舞曲停了,轉為交誼舞。她精疲力竭,不敢坐到那張台去,故意背對著他,用手理自己的短發。她自信,他會主動過來,請她跳舞,她模擬那個男中音的請字,等待那雙成熟的手和目光。
男人在她期待到不耐煩的時候,把手伸向了她,一下子澆滅了她等待的煩躁。
她與他連跳了三曲,他舞步純熟,她剛剛跳會,她感受到自己快樂著,飛旋著。舞會後,他請她喝飲料,吃宵夜,她對他說今晚是她一生中最開心的一晚。當一個女人說這種話的時候,男人已經明白到底,她的心已被他完全打開,隨時都可以擁有她。他叫朋友開車送她回工廠,雙方互留了電話號碼,女人的虛榮滿足了。在宿舍門口,值夜班的保安嚷著笑著,像是羨慕,又像是諷刺,她匆匆而入,媽的,傻笑。
次日,藍紅答應了葉南林的邀請,一起吃晚餐。藍紅想著把羅月麗叫去參考一下,其實是做電燈泡。羅月麗在米粉站幹等了一個多小時,她有好修養,既不生氣,也不埋怨,心平氣和地看電視。
唉,我來得太早了,這丫也不知啥事。
這麼早,藍紅這次笑得隱秘而含蓄。
你的心情不錯嘛,有喜事?
跟我走就行。
藍紅攬著羅月麗往沙崗大道走,一輛的士緩緩駛到身邊,按了兩聲喇叭,車窗開了,一張臉探出來。
羅月麗回頭一看,呀,是你呀。
還認識我吧,葉南林。
上車,上車,藍紅把羅月麗推了進去。
司機,去福滿樓。
你對東莞很熟嘛,羅月麗把參謀的位置擺正了,想了解葉南林的底兒。
他原來在寶鑫一家工廠上過班,藍紅替他回答。
丫頭,我不是問你,哼。
嘿嘿,藍紅不好意思地笑。
福滿樓以湘菜為主,位於寶鑫工業區,東江一個小島上,全部杉木皮圍建,田園風光,小島風情。葉南林請她吃湘菜,算是尊重藍紅,他說這是老鄉推薦的。對於打摩托不舍得的兩個女人來說,看葉南林付30塊的士費,嘴上不說,心裏嘖歎不已。葉南林說出門搭的士對廣州人來講是常事。葉南林言外之意是自己有錢,這就是廣州人的優勢。他關車門,開車門,嫻熟利索,在藍紅眼裏,每一個動作都有讓她心動的理由。藍紅最討厭男人這樣吹牛,但從葉南林的嘴裏說出來,感覺順理成章,他就是廣州人,廣州人就不一樣。瓊瑤小說裏那些毛丫頭,不就是愛上了大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