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紅花了兩個晚上的時間,整理了一份離職經過的報告,給馬東東在星期一帶到勞動分局,勞動分局給他填寫了仲裁申請,仲裁書交了,勞動分局通知廠方,廠方說,算了,庭外和解。馬東東姑且信了廠方,可是下午,當馬東東與藍紅一起到工廠談判拿工資,結果又一次被耍,人事主任同意了,經理不同意。馬東東從廠裏一路罵出來,罵出一大群保安,把他們轟了出來。
還是寫申請書去仲裁吧,再也不要相信這個鳥廠的人了。
藍紅站在馬路邊鼻子酸酸的,算了,浪費那麼多時間,那麼多錢,打贏了官司有啥用。
馬東東咽不下這口氣,牙關一咬,硬挺著胸膛,不行,藍紅,我們再去仲裁,我們不能這麼忍,大家都受過中等教育,先輩流血換來的平等和自由,我們不能丟,不能半途而廢,你一個被吃了不要緊,還有多少的兄弟姐妹在這裏,不能讓他們再受欺淩。
在再次去勞動分局的路上,馬東東轉念想仲裁的時間太長,自己與藍紅根本耗不起,這明顯違反勞動法的事情,難道還用得著仲裁嗎?他走在半路,決心要去上訴,他拉著藍紅直接投訴到東莞市勞動局,負責接待的是一位值班副局長,信訪室坐著好幾個人,都是在各鎮解決不了的問題,投訴到市局來了。雖然人多事雜,那位副局長態度好得很,短短半個鍾,解決了十多個人的勞資問題。讓馬東東看得目瞪口呆,遇到青天了,這副局長簡直就是活龐統做知縣。副局長撥通分局長的電話,要求分局立即給予處理,然後叮囑他們,直接去找分局長。
在分局長的親自過問下,工廠終於放發了工資1030塊錢。藍紅掐指算了算,這官司打了近20天,除了路費,夥食費,電話費,誤工費,已經所剩無幾,但是出了口惡氣。馬東東的心情是燦爛的,就像陽光斑斕的天空,再苦再累,不管怎樣,值!離開工廠,他向後狠狠吐了一沫口水,這狗日的資本家!
藍紅說要與馬東東一起慶賀一下。喝了點啤酒,馬東東微醉,藍紅想留他再住宿一晚的,今晚馬東東再攔她,她就不走了。這麼晚了,在這兒住算了,等明天趕早班車回去上班。藍紅說了三遍“這麼晚了”。馬東東聽得真切,仿佛聽出了她的意思,又仿佛是平常的話,此一時彼一時,他已經沒有那樣濃的感覺,沒有了第一次那種衝動。說愛時,愛已成往事。情在濃時為什麼偏偏那麼平淡?現在聽到藍紅這話,他心裏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一切“風過了,風過無痕”。
不好意思,不能老打擾你去別人那裏搭腳。早著呢,晚上還要加班,這個月耽誤了幾天,工作要緊呀,馬東東起身伸了個懶腰,就要走人。這給藍紅很大的刺激,她已經很主動了,難道他不知道?難道那晚他是一時衝動?既然是一時衝動,唉,他不是真正的愛她。藍紅無語,沒留他。如果她再留他,他是不是一定會留下來呢?他想,他可能會的,也許一定會的。可是,她沒有執意留他,仿佛隨便說的。
藍紅送馬東東到馬路邊,像一般朋友相送,沒有什麼依依不舍的,車還沒有啟動,人已轉背。她是不懂感情嗎?還是不懂纏綿?怪他沒有大膽嗎?那感情藏得很深,若有若無,若隱若現,馬東東從來捉摸不透這個看似簡單的女人。她還是沒有餘地嗎?還是已經改變?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琢磨,望著窗外匆匆的人群,一聲歎息,落下多少無助無奈。
花凋謝了,空守它的香魂。他想他與藍紅是無緣了。
馬東東走了後,羅月麗一直心情不定,她想她必須把握這場愛情。她憋不住了,Call了馬東東。馬東東那時正坐在回虎門的車上,複不了機。羅月麗耿耿於懷,感歎起這人情的淡薄,不管怎麼樣,也曾經做過一天的男朋友呀,複機都不複了。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大傻這個人,自己犯糊塗了,什麼是愛情,愛情就是一個男人,有正常的男性特征吧。她決定把大傻帶到豐澤,讓楊曉麗參謀參謀,然後帶給大哥看看,她以前沒有這樣做過,愛情是自己的感覺,愛情是雙鞋子,穿在腳上隻有自己的腳知道的。她始終想不通,像華萬方那麼優秀的男人,她能掌握他於股掌之中,治得他服服帖帖,而對這些無錢無地位的小男人,她怎麼也拿他們沒有辦法,像馬東東,要錢沒錢,人為何那麼複雜,而行蹤不定的打工人,也許轉瞬就像風箏一般飄得無影無蹤。
她懷著不安的心情約了大傻。大傻穿了件半新不舊的西裝,頭發有些亂,穿黑色仿皮涼鞋。她幫他把頭發噴了些啫喱水,梳整齊了,還給他買了雙真皮鞋。她先給大傻上培訓課,說到了豐澤,你可不能呆頭呆腦的,人家是老板,說話要機靈點,知道嗎?大傻說,這我知道,不是問問嘛,我還不至於不會答的。羅月麗說,那我問你,做什麼的?大傻說,做搬運工的。羅月麗說,多丟人,我不是叫你機靈點嘛。大傻說,再機靈,也不能夠撒謊吧。羅月麗忍俊不禁,叫大傻立正在麵前,那你不能說你是工廠的員工嗎?搬運工也是員工呀。大傻摸摸後腦勺,哦,原來真可以這樣叫。我再問你,你多大?大傻說,26。羅月麗呀了一聲,說,你像26的人嗎?大傻嘿嘿地笑,這就不叫機靈嗎?好啦,給你氣死了,總之,到了那邊你不要給我丟醜。